姜玉姝定睛扫视:满堂人穿素服,一片白,个个流露悲缅之色,听不见一丝谈笑声。
“太子登基,新帝仁慈,皇恩浩荡,大赦天下。”她缓缓道:“但按照朝廷的规矩,凡是触犯了十条重罪的,不予赦免。”
哈哈哈,大赦天下,天助李家!李启恭低着头,心花怒放,暗忖:小帆不用死了,赔偿原告一笔银子,即可结案。
姜玉姝神色严肃,叮嘱道:“该怎么做,我刚才都安排下去了,六房各自忙妥,尽快交差。尤其刑房,你们千万要谨慎判断,小罪赦免,大罪或罪减一等、或罚取赎罪银,‘十恶’则不予赦免。”
“是。”
“卑职明白。”小吏纷纷应答。
黄一淳自告奋勇:“下官负责监督,过几天给您过目。”他看了看主簿和典史,提议道:“闻主簿和李典史一起?案卷实在太多了,齐心协力,早日交差。”
闻希和李启恭毫无拒绝的理由,爽快答:“责无旁贷!”
“卑职愿为大人效劳。”
姜玉姝满意颔首,“事关重大,不限期,你们慢慢判别,今天先商量到这儿,散了,大家忙去。”
“是。”众下属告退,鱼贯离开议事厅。
午后·僻静处
“启恭!”
“哎,老五!”
闻希如厕出来,远远望见小舅子,忙提了提腰带,小跑追赶。
李启恭背着手,目不斜视,“有事?”
“嘿嘿嘿,太好了!”闻希眉开眼笑,“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小帆有救了!等他出狱,咱们一定要痛快喝一顿,给他压惊。”
李启恭薄唇弯起,淡淡道:“到时再说。”
“那小子命真大,运气好,死里逃生,长辈们听见好消息,肯定高兴极了。”闻希乐呵呵,抬手搭小舅子肩膀,却被一把打开。
李启恭斜睨,“你刚从茅房出来,洗手了吗?”
“大冬天,衙门又不是家,没有热水,怎么洗手?”说话间,闻希两手在袍摆处搓了搓。
李启恭瞥了瞥,嫌恶撇嘴,快走两步。
“啧,像个娘们儿似的,瞎爱干净。”闻希嗤之以鼻。
李启恭环顾周围,见四下无人,小声问:“小帆的事儿,总算解决了!听我姐说,你最近经常外出应酬,想必得了不少孝敬?若有发财的机会,千万别忘了带上小弟。”
闻希顿时嘟囔:“母老虎,什么事儿都往外说——”
李启恭不悦打断:“我是‘外人’吗?”
“哈哈,当然不是!”闻希干笑,“唉,其实,我暂时没得到什么好处,罚取的赎罪银,全在衙门库房里,用于盖作坊。”
“是吗?”李启恭眯起眼睛,狐疑问:“那些巴结作坊管事的人,竟不懂得孝敬孝敬姐夫?”
闻希难掩得意之色,“骗你作甚?目前,只收到些茶叶、药材类的东西而已,你姐早就送了一匣子回娘家喽。”
李启恭顺口评价:“哦,其中的龙井茶,我觉着还不错。”
“喜欢呐?回头我叫你姐再包点儿给你!”闻希慷慨挥手,话锋一转,揶揄道:“哼,当初,你再三劝我推辞差事,幸亏没听你的,否则,哪有龙井茶喝?”
李启恭叹了口气,无奈叹气,“现在想推也推不掉了,走一步看一步罢,索性及时行乐。”
“哈哈哈,对!”闻希勾住小舅子肩膀,提醒道:“咳,你的赎罪银,姐夫帮忙垫付了,你看,什么时候——”
李启恭笑容一敛,皱眉挣脱,疾步往前走,理直气壮道:“我说了,我手头紧,穷得很。”
“哎你、你明明挺宽裕,做人不能耍赖啊!”闻希气急败坏,追赶催促,小舅子却东拉西扯,耍赖到底。
一晃眼,小年在即,厨娘提前熬好麦芽糖,采买各色坚果,准备祭灶。
这天,狂风呼啸,卷得鹅毛大雪翻飞,天光被严实遮挡,阴沉沉。
幸而卧房内砌了炕,日夜不断地烧,暖意融融。
姜玉姝病愈,难得闲暇,待在炕上陪女儿玩耍。
“来,再翻一个!”她拍拍手,鼓励女儿翻身。
郭晓嫣拥有各式各样的碎花袄子,今天穿了套鹅黄兰花纹的,玉雪可爱,顺从母亲的意思使劲一翻,趴在炕上,手脚并用扑腾半晌,却爬不动。
丫鬟们一边做针线,一边夸赞:“好!”
“姑娘越来越有劲儿啦。”
“再过俩月,她该会爬了。”
姜玉姝捏了捏女儿脸颊,笑着笑着,笑容逐渐淡了,惆怅担忧,“今年没空回赫钦过年,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尤其嫣儿的哥哥……唉!”
丫鬟们七嘴八舌地宽慰:“有老夫人和三爷、四爷照顾,小公子们不会有事的,您别担心。”
“是啊,等明年,一有空就探亲!”
“真有事的话,府里岂会不写信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