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么早过来,有事?”大玉儿问道。
“敢问额娘,朕还是大清的皇帝吗?为什么册封多尔衮为皇叔父摄政王的消息朕事先一点都不知情?”
“放肆!”福临直截了当的提问顿时激怒了大玉儿。“你是一国之君,这是人子对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福临却是猛然站起身来,双膝跪倒在大玉儿的面前,身子却是挺得笔直。“朕是皇额娘的儿子,更是大清的一国之君。今日里刚刚从关外传来消息,郑亲王济尔哈朗、礼部侍郎英俄尔岱、宁古塔吴巴海、盛京提督东敏、牛庄统带科尔巴等人的首级全部悬在了盛京的南门之上,我留守盛京的宗亲无一人幸免,所有的被俘士卒更是被发配到朝鲜矿山服苦役,数万人的队伍饥寒交迫,沿途尽是冻饿而死的我大清满人百姓!”
“盛京失陷,关外的土地尽失,祖宗陵寝被明军侵占,这一切都是谁的过错,怎么还会想到在这个时候封他为皇叔父摄政王!这将朕置于何地?将我大清社稷置于何地?”
“还有朕的大哥,肃亲王豪格,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宗人府,这是谁在其中做的手脚,天下人有目共睹、心如明镜!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占据摄政王的高位!简直是令我我大清宗族蒙羞!”
“住口!”大玉儿忍无可忍,霍然站起身来,手中把玩的一串佛珠应声落地,四散了一地。
但顺治皇帝福临却依然昂着头,并没有被大玉儿的怒气影响到分毫,一双倔强的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母亲。
站起身来的大玉儿分明从那一双眼睛中看到皇太极的影子,心中不禁一阵悸动,胸口处顿时像是被针扎的一般,整个身体不自觉的弯曲起来。
“皇额娘!”福临这才慌了神,赶忙站起身,将大玉儿一把扶住,送到椅子上稳稳坐好。
此时的大玉儿心中全被哀伤和委屈所占据。辛辛苦苦筹谋的局面竟然成了割开母子亲情的匕首,自己忍辱负重,摆脱了皇太极的桎梏,帮助儿子排除万难登上了大清皇帝的宝座。又为了维持儿子的位置,付出这么多的牺牲,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儿子的责问和愤恨,这其中的心酸和苦楚却是偏偏无法对儿子言明。
“皇帝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喘匀了气息之后,大玉儿这才低声说道:“是该到了亲政的年纪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大清是谁在支撑着走到如今?关外的大败诚然是有他的过错,可如果没有他,咱们大清又哪儿来的入主中原?”
“这只是其中的一层意思。另外一层意思,皇帝身边的也不缺乏有智之士,我想总会有人在你身边提起。大清的军政大权如今都在两白旗的手中,皇帝想要亲政,恐怕未必会从心所愿吧。再者一说,汉军绿营在湖广、四川所向披靡,张存仁和洪承畴这两年为大清攻城略地,汉官汉将的地位与日俱增,这些难道你都没有仔细的思虑一下吗?”
大玉儿的侃侃而谈,让福临脸上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大玉儿的话看似散乱,但其中却是包含了不少的讯息。福临得满清饱学之士一力教导,还有索尼、苏克萨哈、张存仁等人的全力辅助,对于朝政也早已不是刚刚登基之时的一无所知了。大玉儿只是稍稍的提起几个要点,他立刻便品出了其中的深意。
大玉儿之后提起的“剃发令”更是让福临悚然而惊。
“汉官汉将地位的擢升,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朝中、八旗之中已经再无他人可以与其抗衡。朝政一道,讲究的是一个互相制衡,平衡之道看似简单,但却深邃繁复。皇帝天资聪颖,‘剃发令’一事,的确有些操之过急,另外手段也着实血腥,但索尼和本宫却是都未曾反对,包括张存仁、洪承畴、吴三桂这样的汉官都是一言不发,这背后的深意,皇帝不妨好好体会一二!”
大玉儿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福临就算是傻子,此时也能够体会到大玉儿在其中的压力和无奈。福临的心中涌起浓浓的暖意,母亲的内心深处还是在为自己打算,登位不易,保住现如今的皇位更是不易,接掌皇权则最为不易。
“剃发令”的推行可以将一大部分朝中的汉官汉将推到福临这一边,很大程度上,这使得皇帝的实力得到了增长。而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削弱两白旗手中的军政大权,这一点,才是殊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