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我去安排一条船,从这里送你回中京,自己路上小心。”

狄烻低沉的语声出奇平静,淡淡地说完,人已起身走出茶寮。

谢樱时浑身颤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那早已刻印在心的背影却已走远,容不得再看上一眼俊美冷毅的侧颜。

凄凉的寒意袭来,她怔怔出神,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第62章 落叹浮生

谢樱时没在渡口上船。

她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任何瓜葛, 哪怕是不见面。

抹去眼泪, 手里拎着一坛酒, 慢悠悠地沿着水岸边走。

南疆终究是蛮荒之地,没走多远河道就渐渐变窄, 两岸又开始难觅人烟,旷野无垠,连天都显得低低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一辈子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她觉得好累,很想停下来。

但两条腿却像完全超脱了心神控制,仍旧一步步地继续向前迈,仿佛下意识地不容她有丝毫的喘息。

难过么?

似乎也麻木了, 她只是空怅,魂被牵着飞,几乎要离体而去, 即使紧赶着脚步也追不上, 只能一刻不停地走, 像发疯一样。

只有这样才不会给脑中留下空闲的余地, 去想那些如今已然无谓,却足以让她肝肠寸断的事。

然而,她终究还是有一霎的疏神, 让那张冷毅俊美的脸毫无防备地浮现在脑海间。

眼中却不是那种习以为常的审视,反而目光脉脉,恍惚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谢樱时像被重锤击中似的, 胸口闷痛,脚步歪斜,踉跄着捱到前面那棵大树下,颓然坐倒。

既然都已经说清楚了,为什么还这般放不下。

她想不明白,咬唇克制着浪涛般汹涌的心潮,忽然想起手里那坛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抠开封泥。

才刚举起来,没等仰脖灌下,酒坛就被蛮横地加手夺过,在她的注视下被丢在一旁摔得稀烂。

谢樱时望着四分五裂的陶片,酒水淋漓泼洒在草丛间,大河支流般四处漫淌,再也不能像原来那样汇集到一处。

怔怔出神半晌,散乱的目光才重新收敛,望向秦烺那张横眉瞪眼,恨铁不成钢的脸。

“总算来了?”

之前她早已沿途留下了记号,只有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才懂,所以对他的突然出现并不意外。

“还好意思说!”秦烺怒声回怼,怒其不争地垂睨着她,“看看你这副样子,为那个姓狄的,值得么?”

确实有点可笑,可她偏偏就一头栽进去了,直到现在才幡然醒悟。

谢樱时木讷地扯了扯唇:“其实……你这会子挺瞧不起我的吧?”

“难为你自己也知道……”

秦烺刚嗤了一声,忽然听出不对味,盯着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其实跟皇甫宜也没什么两样。”

“得了吧你,人家将将熬到花信之年,才瞅准机会傍上阿舅,为的是篡夺你娘的位置,入主永昌侯府,那叫处心积虑,你这算什么?顶多也就是自作多情。”

秦烺满脸不屑,一屁股在旁边坐下,抬手抚了抚她脑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只要想通了,从此跟他撇得一干二净,那就好了。”

谢樱时叹笑了一声,心中对他这般严人宽己地替自己开脱不以为然。

不管是自作多情,还是处心积虑,事实就是她的确曾经横插在狄烻和皇甫宓之间,但结果却是输得一败涂地,说起来,还不如奸谋得逞的皇甫宜。

秦烺见她不言语,只道是还在难过,对自己刚才那话多少也认同了,看她的眼神也缓和下来。

“有什么打算?”

谢樱时没回答,闷头揪着手边的青草,然后一圈一圈绕在指间缠紧,任由勒出的汁液血一般渗出来。

“瞧你现在也没什么主意,算了,听我的吧,还是回中京去……”

“我不去。”

秦烺才刚一提,谢樱时就立刻堵了回去。

“为什么?中京家里好歹一切都安稳些。”

“安稳?谢东楼根本不是我耶耶,中京那里又怎么会是我的家。”

谢樱时缓缓抬眼,凝着他因为紧张促然瞪大的瞳仁:“这次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其实,你们早就知道对不对?”

这事让秦烺大出意料之外,下意识地避开她的注视,面色有些尴尬,略想了想,叹声点头:“阿沅,这事不是故意瞒着你,我也是几年前从我娘那里偷听到的,但不过是个传闻而已,兴许是有人蓄意编造的,怕你胡思乱想,这才没提过。”

这话是谢东楼和娘亲当面说的,还能有假么?

再怎么遮掩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谢樱时淡笑了下,不再争辩。

秦烺见她神色越来越黯,不由有些慌了,赶忙挨过去安慰:“阿沅你想想,以阿舅的脾气,若不是亲生骨肉,他怎么会认你?又怎么会不向朝廷请旨,废了你娘的名位?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跟谢家没半点关系,你也永远是我秦烺的亲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