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築雅都沒有和沈亮聯系,她埋頭在“grace”美甲沙龍、不分日夜的工作,除了日常事務,還得重新盤點產品庫存和流水賬目,轉眼間就挨到了周末──
星期六的早晨,店裏來了位新顧客,是一名有著齊腰長發的女孩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都說女人如果擁有烏黑亮麗的長發,長得也不會太難看,這個女孩就是如此,她的五官稱不上美豔,但溫婉秀麗、十分耐看;近處看,她臉上的皮膚細膩白皙,幾乎吹彈可破……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說的就是這樣的女孩吧。
這時,她正坐在一樓最裏邊的位置,專心翻著指甲油樣板。
“我就要這樣的。”她指著一張圖片說,“幫我做白、粉相間的單色,然後鑲上一點水鑽就可以了。”
負責接待的美甲師點點頭,說道:“好的,我把水鑽拿過來給您挑選。”
女孩忽然問:“你們的店長在嗎?”
築雅見狀,離刻走上前說:“您好,我是‘grace’的店長,請問有什麼需要嗎?”
“我可以讓你幫我做嗎?”女孩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指,問道。
“……可以的。”築雅說完,又轉身,對不遠處正在拿水鑽盒子的美甲師說,“拿過來給我。”
築雅打開兩個大大的亞克力盒子,幾十種水鑽樣式全部呈現而出,她耐心地讓這個女孩挑選。期間,女孩總是問她的意見,卻又不按她所推薦的選擇,而且反複不定,到最後,女孩好像根本就沒有仔細看,就隨意挑選了一款。
當築雅把毛巾鋪好、將甲油與工具全部准備好,對方忽然作出不悅的表情、扶額嬌嗔道:
“這裏好吵啊,有沒有安靜一點的地方?”
“有,閣樓上是我們的vip室,那裏會比較安靜。”
“就去那裏吧。”
“好。”
築雅帶著女孩走上閣樓,終於可以開始為她修剪指甲。
女孩趁她低頭的間隙問:“你就是築雅嗎?”
“嗯……我是。”築雅抬起頭,看著女孩的眼睛,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很漂亮。”女孩似乎是在稱贊。
“謝謝,你也很美。”
“一定有很多男人喜歡你吧?”
“……沒有啊。”
“肯定不像我,到現在一個都沒有過。”
“呵呵,你還年輕啊。”
“我已經二十二了。”
“二十二還不算年輕?才大學畢業啊。”
女孩問築雅:“你多大了呢?”
“二十六。”
“還沒有結婚吧?”
“嗯,還沒有。”
“其實,我覺得女人在二十五歲之前結婚是最好的,要不然就太晚了。”
“嗯。”
“你為什麼還沒結婚呢?”
“呵呵。”築雅覺得女孩的問題有些天真,她說,“我還沒遇到合適的。”
“那如果一直沒遇到合適的,就一直不結婚嗎?”
“……不知道。”她想了想說,“應該會在三十歲前結婚吧。”
“噢。”
女孩沈默了幾分鍾,又繼續說道:
“我爸媽總和我說,結婚就是要找個門當戶對、年齡相仿的。”
“嗯。”
“像你們這樣的……想找個什麼樣的人結婚呢?”
我們這樣的?築雅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沒特別想過。”
“是嗎?”
“……”看著女孩投來探究的目光,築雅頓時覺得兩人有些話不投機。
女孩見築雅不語,轉而關注起自己的指甲來:“我覺得這個水鑽太大了,顯得好廉價。”
築雅拿來一盒稍小一些的水鑽,問:“這些可以嗎?”
“就這個吧,心形的這個。”女孩指了指其中一格說。
“好。”築雅把先前給她貼上的大水鑽取下,又換上她指定的心形水鑽,然後再塗上一層封層膠,讓她把手指放入光療機內,“再等幾分鍾,就可以了。”
“嗯。”
兩小時後,築雅和女孩一起走下了閣樓。比起做指甲時的噪聒,女孩在付賬時非常爽快,她還沒來得及計算折扣,女孩就將幾張紅色鈔票放在收銀台上、施施然的離開了。
憑著在生意場上的直覺,築雅猜測這個女孩不會再來光顧了,可是沒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了這個女孩的電話。
“──您好,‘grace’美甲沙龍!”
“你好,我是昨天來過你們店裏的……”
築雅聽出了那個女孩的聲音,立刻接話道:“您是做粉白色帶水鑽光療的那位吧?”
“對,就是我。”女孩說,“今天晚上,能約你一起吃頓飯嗎?”
“什麼事?”
“見面再說吧!“
“不用麻煩了……”她的話還沒說完,對方就已挂斷了電話。
接到這樣莫名其妙的電話,築雅本可以置之不理的,因為對方並非會員或熟客,自己也沒有討好她的必要。
但築雅一向敏感,她知道對方不會無緣無故地請她吃飯,既然發出這樣的邀約,一定是抱有某種目的,所以,她還是決定赴約。
…
傍晚六點,街道上的霓虹燈已經亮起,築雅搭乘出租車,來到了那個女孩短信上發來的地點:米雅花園。
“米雅花園”位於a市的老城區,在一片老式洋房中,開業才不到半個月。說是餐廳,其實叫咖啡館比較合適,這裏的裝修風格細膩溫馨,燈光柔和而昏暗,另外,菜單上可選擇的很少,主食就是意面、套餐飯之類的快餐,而且價格十分便宜。築雅估計了一下,她們剛剛點的東西,加起來應該不到兩百元人民幣。
在昏暗的燈光下,築雅觀察著對面的女孩,覺得女孩仿佛比昨天更美了:她依舊是一頭黑色的披肩長發,但發尾好像用卷發棒燙過、呈現微微的弧度,加上她今天穿著呢料短裙、高跟單鞋,都比昨天顯得更加成熟、優雅。
很快,菜品上桌,築雅還沒來得及品嘗,就被面前的這個女孩驚訝到了:要如何形容呢?她從未看過一個女人可以將叉子用得這麼優雅,不僅僅是用三指執柄,而且還能將長條意面分成小口的吞下,不發出一點聲音,直到盤子空了近半,她的唇形還依然完美。
她突然想起一句話:女人的素養,是無法用金錢堆砌出來的,真正的淑女,經受過嚴格的教育。如果說她昨天所見,只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那麼她今天看到的,則是一位聰明、克制的貴族名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