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
她结结巴巴地问:“姑、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齐半灵肃容颔首:“就是你想的那样。”
昨日和姐姐深谈之后,她夜里也有些辗转难眠。
这世上于夫妻一事之上,本就对女子诸多苛责。女人不想丈夫纳妾,那便是犯了七出之条的妒妇,要遭众人耻笑的。
多年前齐浅意能豪言未来夫婿不得纳妾畜婢,是因为她当年战功赫赫,父亲还是礼部尚书。所以尽管她有言在先,也有不少人前来求娶。
可如今,齐浅意远离沙场多年,父亲也早已去世。在不少人看来,齐家不过是靠着兄长的恩荫,又送了个女儿进宫。
若是齐浅意丝毫不让,别人可想不起钟世昌过去和她的保证,也想不起齐浅意过去的身份,只会指着她的鼻子唾骂她妒妇。
可真让刘氏过了门,将来还会有赵氏钱氏孙氏李氏,按着齐浅意的性子,怎么能过好日子?
齐半灵这才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只是要齐浅意忍耐一些时日。
她知道,身为妹妹,给姐姐出这种主意,实在太惊世骇俗了。
可齐浅意本就是顾忌着她才没同钟世昌撕破脸,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独自在宫中安享荣华?
与其看着齐浅意深陷囹圄,惊世骇俗又何妨?
倚绿这时才回过神来,看到齐半灵的神情,也知道她主意已定,便也不再多说。
这时,应白芙按好了腿,替齐半灵将裙子拉下,才扶着塌边站起身,一边又说:“姑娘,你有没有感觉双腿似乎比过去稍好一些了?”
齐半灵怔了怔,伸出手摸了摸腿,还像往常那样,一点知觉都没有,便摇了摇头。
应白芙有些无奈:“你诊别人的时候都门清,怎的到自己头上,连腿上的红淤比过去消减了一些都没发觉?”
倚绿听了应白芙这话,也高兴起来:“虽说大都气候也冷,可总比渭州暖和不少。大概是大都气候更适宜,姑娘的腿这才好一些了。”
应白芙点点头:“是有这么个可能性。”
齐半灵若有所思。
渭州苦寒,每每还未到十月,她的寝房就要点上炭盆,应白芙也会每天来替她按腿。
可就算这样,她的腿也从未见好转。
谁料一回到大都,这一年都没到,应白芙就说她的腿开始慢慢转好了。
应白芙接着说道,“我听小宫女说,大都北郊有一片皇家的温泉池,如若姑娘能去那里泡泡,或许会比现在更好。”
倚绿讶异:“这温泉池和在浴池里泡澡有什么不同吗,竟能有疗腿的功效?”
应白芙笑了:“这哪里一样了,据说温泉池的水都是地底来的,自然比浴池里烧开的水好了。只不过我也没见过什么温泉池,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神奇。”
齐半灵不去多想:“罢了,此事以后再说。若是我刚进宫就跑到北郊泡温泉去了,免不了又要被人说三道四。”
应白芙虽然从不参与齐半灵宫里各种杂事,但是也理解齐半灵如今的处境,便说:“我只是说说这种可能性,也不知道那温泉池是不是真像书上说的那般神奇呢。”
说罢,她便行了一礼,提着药箱离开了。
倚绿见齐半灵似乎根本没把应白芙提的温泉池放在心上,一屁股坐在塌上丧气道:“真没意思。”
齐半灵笑呵呵地看着她:“怎么了?”
反正周围只有她和齐半灵,倚绿便嘟囔起嘴:“姑娘,有时候奴婢会想,虽然咱们在渭州的时候天气又冷,银钱也不多,过得抠抠搜搜的。但那时候奴婢天天跟着你出去义诊,倒也逍遥自在。”
“如今倒好,姑娘你回了大都做了皇后,外人看起来你富贵荣华,可你连去温泉池疗腿都要瞻前顾后。姑娘,你真的开心吗?”
齐半灵明白倚绿的心思,可她向来是乐天的性子,不愿总是多愁善感的,便也劝她:“你想想,我在渭州的时候,天气又冷,腿半点都没好。如今回了大都,还能常常见到娘和姐姐,不是也很好吗?”
倚绿暗暗腹诽,是啊,不仅如此,回了大都,还成了裴亦辞的皇后。
当年到了渭州之后,倚绿本以为,齐半灵与裴亦辞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瓜葛了呢。
虽然裴亦辞也没做出什么真正伤害齐半灵的事情来,可倚绿莫名就对他有种隐隐的敌意。
当年姑娘为了他才伤的腿,他就算不知道实情,可凭什么故意不在大婚当日亲自迎亲,又在回大都之后刻意冷落她家姑娘,让她差点被宜妃那种嚣张跋扈的宠妃看轻?
若不是顾忌着应白芙的叮嘱,怕让齐半灵知道了过去的事加重颅内的伤情,倚绿早就打算不顾一切说出所有事了。
她偷偷瞄了眼已经从案上拿起一本书在看的齐半灵,抿抿唇,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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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亦辞将冯许安排到了凤栖宫后,心里总还觉得有些烦躁。
他批完了各地州吏呈上来的折子,有些不耐地丢开了朱笔。
宜妃此人小手段不断,但她留着有用,所以裴亦辞向来对她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他察觉宜妃在凤栖宫安插了眼线,却全然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心里这股燥郁来源于哪里。
既对宜妃的低劣手段感到作呕,也恨自己还是会下意识去护着齐半灵。
裴亦辞丢开朱笔的时候,侍立在一边的孙禄心头一跳,无声地往后缩了缩,却听裴亦辞开口吩咐他:“去凤栖宫传个话,就说朕今晚过去。”
孙禄知道,若是裴亦辞去看望八公主,向来不会让人提前传话。因此这么说了,应当是今晚要宿在皇后那里了。
他连忙赔笑:“陛下,一个时辰前凤栖宫就来人传话了,说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便,不能伴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