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进侯夫人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心底不由自主地慌了慌,又想起钟世昌那个有孕的外室,勉强稳住心神接着说道:“怎么,我说错了?陛下自北地回来这么久,一次都没进过后宫,大都早传得沸沸扬扬了。”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个明快清脆的笑声。
“想不到武进侯夫人那么关心陛下的私事,教不长眼的人听了去,还以为夫人是宫里的彤史呢。”
武进侯夫人吓了一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倚绿领着一众宫女太监步入正堂,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给太太请安,给姑奶奶请安……”
她瞟了武进侯夫人一眼,“给侯夫人请安。”
林幼霞知道倚绿是齐半灵的心腹,不想让深宫里的齐半灵担心她们,便扯出笑容问倚绿:“姑娘今儿怎么来府里了?”
倚绿意味深长地看了武进侯夫人一眼,才恭敬答道:“回太太的话,今儿陛下赏了我们娘娘不少东西,娘娘惦记着太太和姑奶奶,便命奴婢带了些东西送来。”
林幼霞一听,眉开眼笑,嘴上却说:“娘娘自己收着便好,我们什么都不缺。”
缺的当然不是这些穿的用的,而是这种场面。
倚绿心里暗道,脸上赔笑着,余光却时刻注意着武进侯夫人的神色。
武进侯夫人这时候完全愣住了。
现下到处都在传陛下不重视皇后,回宫多日都没宿在凤栖宫里,她自然而然地也以为陛下只是碍于齐折晖的情面封齐半灵做皇后,实则对她并不上心。
可陛下怎么还赏了那么多东西给齐半灵?
武进侯府也是大都有头脸的人家,她当然知道陛下的赏赐若是能转赠的,必然是从私库拨的。
人们都说宫里宜妃最得盛宠,可谁也没听说过陛下从私库赏东西给宜妃的。
她出着神的时候,倚绿正一一给林幼霞和齐浅意看她带来的好东西。
“太太,姑奶奶,这是哈密卫特产的熏香,专防各种蚊虫的,人闻着却无害。虽有奇效,可也珍贵无比,据说一年顶多只产十两。”倚绿指了指一个小宫女托盘上的一个小匣子介绍道。
武进侯夫人下意识看了过去,却见倚绿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了自己身上,“如今天气热了,这些东西都可以点上,也免得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都朝府里飞。”
武进侯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是精彩。
她当然知道倚绿在暗指自己,可也没傻到上赶着去承认,更不敢再像刚才那般说什么难听话了。
毕竟齐家有个做皇后的二姑娘,她本是听了流言说陛下不重视新后,才敢来齐家作威作福,可陛下如今又赏了齐半灵这么多好东西,让她一下摸不清陛下的心思,自然不敢再胡搅蛮缠了。
她绷着一张泛着青白的脸站起身:“既然赵国公府还有事,那我先不打扰了。”
林幼霞心里唾了她一口,脸上假笑道:“亲家母这就走了,不留下一起用个膳?皇后娘娘好像也赏了些小菜过来呢。”
武进侯夫人勉强扯了扯嘴角:“不了,我府里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悄悄瞄了齐浅意一眼,就见齐浅意冷着脸,一眼都没往她这里看。
齐浅意可是她钟家媳,这态度让武进侯夫人怒火中烧。
可她看到虎视眈眈的倚绿,终究什么都不敢说,灰溜溜地带着人离开了。
倚绿从宫里出来也不能久留,放下赏赐后,简单和林幼霞母女说了说齐半灵现如今在宫中的近况,让她们安心,又问了问她们的情况。
提到住回娘家的事情,齐浅意脸上淡淡,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也没什么,不过和钟世昌吵了嘴,一时气不过才搬回家了,过段时间再回去。”
倚绿却知道没这么简单,可她现在算是齐半灵宫里的宫女,也不好多说什么,让林幼霞和齐浅意都保重身体,便回宫去了。
倚绿一走,林幼霞便拉着齐浅意的手低声说:“阿媖,看样子阿娆在宫里,过得也不算太坏?”
齐家过去也是天子近臣,林幼霞自然知道陛下赏赐里的门道。
齐浅意也算松了口气:“陛下待阿娆,总是不同的。”
林幼霞叹口气:“阿娆还没想起过去的事,我这颗心总是放不下。”
她又想起一桩往事,眉心蹙起,“也不知阿娆在宫中,如何与陛下相处的。”
她看了看齐浅意,便说起这件往事,“当年你在北地不知道,陛下时常来府里找你哥哥。可有天我刚午睡醒来,就听人说阿娆和当时还是七皇子的陛下吵起来了,似乎还动了手。”
齐浅意一惊,陛下竟动手打过阿娆?
只听林幼霞接着说道:“我吓了一跳,披了件衣服就往那边去,就看见阿娆一手捧着一个篮子,另一只手拿着篮子里的果子不停砸陛下。”
齐浅意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娆居然还做过这种事。”
林幼霞无奈地看了眼长女,不无担忧地说:“当时我吓坏了,急忙拉开阿娆请罪,还好陛下说无妨,他们只是小孩子淘气玩耍罢了。”
“你说阿娆这孩子,平时最乖巧听话,可当年在陛下面前一向淘气任性。我就怕她虽然不记得过去那些事,可这性子还没改……”
“陛下可早不同于过去,现在站在万人之上无人之巅了,本来就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若阿娆还像往常那般任性,那……”
听她这么说,齐浅意的脸也严肃了起来。
林幼霞摇摇头,低低叹息一声:“早知道最后阿娆还是嫁进宫中,我和你父亲何必费心抹去那个阿娆受伤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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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当日,裴亦辞派去渭州暗访的人回了大都,直奔建章宫。
他一袭黑衣进了裴亦辞的书房,待孙禄带着书房里的人都退下后,才回禀道:“奴才在襄武四处打探了一番,据说皇后娘娘一到襄武便在齐家老宅闭门不出,后来出来义诊的时候,便是坐着轮椅的。襄武那边的人说,皇后娘娘似乎是去襄武的路上出的事……”
裴亦辞微顿,抬眸看了看他,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还有什么,直说无妨。”
那人便接着说道:“奴才本打算找齐家旧人打探清楚,却发现齐家老宅的下人都是后来新换上的,进齐宅伺候的时候,皇后娘娘的腿已经不好了,没人说得清究竟是什么时候伤的,就觉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