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在考虑着怎么把这位上辈子没见过的黑衣少年拉拢过来,见到这一幕瞬间就放了心。其实这南朝崇拜父亲的人有许多,参加武试的几乎大半都是慕名而来,那这位少年崇拜父亲,还特地模仿父亲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看来父亲又要有一个得力干将了,父亲一向惜才遇见值得培养的人一定会开心。柳清棠嘴角微微一翘,见到两位首辅皱了皱眉之后就更加高兴了。
南朝兵马四分之二尽在柳家,魏征等人都是属于柳家阵营。而四分之一则是在苏家——柳清棠娘亲所在的苏家,也就是她的外家,不过苏家兵马多在边疆驻守,她几个也难得回来一次。还有四分之一则是被分成许多势力散落。
两位首辅之所以如今一直对她忍让,最大的原因就是她的背后有柳家和苏家。他们也一直想要插手兵权,对武试越来越看重。只可惜一直以来有能力有见识的武试士子都出自柳家门下,他们根本插不进手去。
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个不是柳家阵营的,竟然还是慕名柳家而来的,两位首辅心中当真十分难受。
☆、第四十四章 席蓝
第四十四章
没过几天,柳清棠就听说自家父亲收了今年的武状元,那个一身黑衣的少年席蓝为徒。
然后在琼林宴上,柳清榕逮着机会就钻到了柳清棠面前,和她抱怨起这事。也就这位今科文状元敢仗着自己是国舅,这么直接凑到太后娘娘面前说话,其他人都得避嫌。
“席蓝才十八岁,比我整整小了七岁,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看他人小气性可不小,爹收他做弟子,我也算是他师兄了,可是见到我连个招呼都不打。爹也是,说是他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既认真悟性又高,对他比我这个亲生儿子还好,我都怀疑到底席蓝是爹亲生的还是我是亲生的。”
柳清榕虽然嘴里不停地抱怨着,可脸上却是要做出一副温柔私语的模样,若没有听到他说些什么,那定然是要觉得他不愧如玉佳公子之名的。
柳清棠虽是身在宫中,但是宫外的消息她也有固定的来源渠道,倒是不时能听些趣闻轶事解解闷。关于家人的消息她当然也是着重让人打听的,然后她就听说自家那个老大娶不到妻子的哥哥,竟然还是许多禹京未嫁少女的梦中情人。
这一消息还让柳清棠惊讶了许久,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在她面前那个好欺负爱玩闹爱开玩笑的哥哥,在外人眼里,是那么一个稳重温和有才学的翩翩公子。她一时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后来又想想倒是觉出几分道理。
人可不都是这样,在觉得安全的人面前总是要露出另一个模样的。父亲在众将士百姓面前就是威严不苟言笑,在儿女面前却总喜欢闹些小脾气,关心人也别扭的很。哥哥在外人面前端着人模狗样,在家人面前又厚脸皮又不要脸也是可以理解的。就说她自己,现在也不是在外人面前当个威严的太后,转身就向秦束撒娇,欺负哥哥,还对着爹死皮赖脸。
说到这她又想起了秦束,这几个月他都在忙着接手宁公公手中的那些事务,实在忙得很。她每天晚上见到他,都见他是一副劳累却要强打精神的样子。她让他早些休息,他就确实有一段时间早早的就去见她。柳清棠还以为他见完就去休息,没想到那人竟然去见了她教她安心之后,又偷偷跑回去处理事务。
柳清棠知道后,直接去了他处理事情的地方,把他堵在那里结结实实的教训了一顿。把他逼在墙角让他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好听话的话,并且答应以后都要早些休息之后,这才放过了他。
只是,秦束晚上不能偷着做事了,白天就变本加厉,好像要把晚上那份一起做完,忙成个陀螺团团转。柳清棠知晓他的心意,知道他究竟是为了谁这样认真拼命,便怎么也不忍心怪他,只好到处堵他让人给他送补身子的汤药。
有这么个不会说什么好话,却处处想着帮她做些什么的相好也真是愁人。柳清棠想着想着就魂飞天外,哪里还管哥哥在耳边絮叨的说些什么。
柳清榕挂着张在周围人看来十分温和的脸,嘴里抱怨这种十分不符合形象的事,倒是做的轻车熟路,只是等他说了一大堆却见妹妹发起了呆,然后还低声叹了一句:“秦束这人,唉。”
不用问也知道妹妹这发呆想谁去了,柳清榕顿时一股子酸水,本来就被老爹嫌弃至此,现在爱欺负他的妹妹也不愿意欺负他了,人家干脆不理他。刚刚晋升为禹京众位老爷夫人眼中“人中龙凤一表人才好女婿”的柳清榕满腔惆怅不得解,幽幽的叫了一句:“清棠,你理哥哥一下。”
柳清棠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斜了他一眼,“做什么,说话正常点。”
被斜了一眼的柳清榕又来了劲,拉着她就继续说:“那个叫席蓝的小子着实目中无人,我和他说我是柳家公子之后,他竟然用一种柳国公怎么会有个弱鸡书生儿子的眼神看我……”
柳清榕没说完就被柳清棠打断了,她十分不客气的道:“谁叫你爱装成这个样子,我看你就是没事闲着慌,才会和人家一个小你七岁的孩子计较。有那个时间,你倒是去给我找个嫂子啊,你看魏征也比你小上那么多岁,人家都要娶妻了,你呢,空有个人模狗样连个妻子都找不着。”
柳清榕被妹妹说的一噎一噎的,神色变换,很快换了个正经严肃的脸拉开话题:“我想进户部,清棠你觉得如何?”
果然谈到政事,柳清棠马上停下原来的话头道:“为何?”
“你不是与父亲说过一年后的事,户部管着银钱调度,到时候父亲…后面的粮草补给我看着…也能安心些,毕竟我不能和他一同去着实不放心。”这句话,柳清榕几乎是耳语。
柳清棠明白他说的是一年后和周国的那场仗。在南朝的人眼中,似乎就没有自家父亲打不赢的仗,但是做儿女的总是是要担心的,就算柳清棠早知道结果也还是担心。“这个不用担心,现在因为魏征和吴小姐的事,户部尚书吴寒声已经是我们的人。”
柳清榕却是负手笑了,“其实不止是户部,六部我都想走一遭,不过不宜心急,一步一步来便是。知己知彼,胜对手、省己身。若是有一日,你要将两位首辅拉下来,总得有人替他们。让你放心的人不多,哥哥有幸是其中一个,总得做些什么。”
多年的局势一旦打破,可不是那么容易补上的。柳清榕兄妹两都明白这一点,只是柳清棠还没想好是不是要让自家哥哥去背那么沉重的担子,哥哥就已经决定好了。
柳清棠沉默一会儿,还是道:“探花郎荆楚言,哥哥和他多接触吧。”她原本就是想着培养荆楚言,让他替上两位首辅的位置。虽说哥哥现在是这么想的,若是日后他不想在朝中沉浮,培养着这荆楚言也算有个退路。
而且虽然荆楚言上辈子是两位首辅那边拉拢的人,但是柳清棠和他接触过,觉得那是个十分看重知遇之恩的人,她愿意给他机会,相必他自己就会心怀感激的去争。说起来这种用上辈子两位首辅的人,这辈子去对付他们,倒也有趣。
柳清榕明白妹妹的意思,但笑不语。柳家的男儿说一不二,他既说了要替妹妹安朝堂,就不会半途而废。让柳家的女儿一个人做了这么多事,是他们为人父兄的失责,却也是作为世代武将家族柳家的无奈。套着那枷锁,也不知究竟如何才能忠孝两全。
只有这时候,柳清榕才肯承认自己确实与父亲不怎么相像。父亲心中现在还有挣扎,他却只是一心要好好护着妹妹,不叫她再一个人承受那么沉重的东西。不管是要拉先帝肱骨之臣下马,好好清洗一番这朝堂,还是……对付他的外甥皇帝都无所谓。
他父亲一辈子光明磊落正直端方,他却长成个心眼多的狡诈之徒,可不就是天生混朝堂的料。
等柳清榕要走开了,柳清棠又哼哧的叫住他,“哥,若是席蓝真的太目中无人,你生气就教训他一顿就是,不用顾虑什么。”
对方只是个外人,就算是父亲收的弟子,那也没有让自家哥哥受气的道理。柳清棠虽是喜欢欺负哥哥,却见不得外人欺负怠慢。
柳清榕这才终于露出一点狡诈的笑意来,眉眼舒展慢悠悠的得意道:“我们果然是兄妹,今日早上我已经以切磋为名,好好教训过那小子一顿了。”
虽然看不得哥哥受欺负,但是也看不得他得意,柳清棠就是这么个情况,忍不住又想刺他几句。“哦,哥哥你打赢了那么个孩子很得意?说不定等你回去就会被爹收拾。”
想想自家一向奉行柳家男孩要贱养的爹,他还真有可能给那席蓝小子出头,柳清榕脸一苦:“不至于吧,我看那小子身体结实的很,功夫也不错。我们比了一场,我留了手,他就胸口挨了我一拳,看他胸肌练得挺好,应该没事。再说了当爹的弟子不吃点苦怎么行,男孩子受点伤挨点大不是很正常?”
其实,柳清榕只是想让那个拽小子叫他一声师兄而已。谁知道打赢了他不但没如愿听到对方心服口服的叫他一声师兄,还捂着被打了一拳的胸口,用冷冷的眼神看了他很久然后转头就走。真是的,少年人,就是输不起。
至于那位被柳家哥哥当由头,和妹妹撒娇了许久的席蓝,同样在琼林宴上,感受着胸隐隐作疼面沉如水。作为武状元,她和柳清榕的位置正好是相对着的,但她愣是一眼都没抬头看柳清榕,把嫌弃之情表达的十分明显。
事实上,如果柳清榕不是她崇拜的曾经的柳大将军现在的柳国公儿子,在他一拳打上她胸口的时候,席蓝都能拿袖子里的飞刀将他戳个对穿。
那时候她回到房间解下胸上绑着的布条,都觉得一边胸是不是被打小了一点。她一个姑娘家,就算女扮男装并且热爱习武,那也是个姑娘家,被人这样当胸打上一拳,痛的她差点当场弯腰痛呼出声,好歹忍住了没有丢脸。
在给自己搽药的过程中,席蓝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想着用一百零八把飞刀在柳清榕身上戳出无数血窟窿。她这么多年一直活得像座冰山,如今被柳清榕一拳逼出了这么大的火气,生生成了座火山,也不知道该说柳清榕是幸运还是不幸。
总之就在柳清榕不知道的时候,席蓝已经单方面的将他当成了死对头。可怜柳清榕还在想着男孩子不打不相识,该如何让那拽小子乖乖叫自己一声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