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2 / 2)

蛮后 白日上楼 2846 字 1个月前

这嘴委实损。

不过道理也明白——苏令娴可没那本事指示一任太守。

花妈妈摇头哭道:“老奴不过是一下人,如何能晓得那许多消息?”

“还待狡辩?”苏令蛮朝绿萝点了点头,绿萝将刚刚提来的大包裹摊开,里边是一堆金银布帛,金光闪闪,所值不菲。

“花妈妈,莫说我姐姐没那本事命令穆太守,便她那二两银子的月例,可能出得起这许多东西?还不说实话!”

孰料花妈妈咬死了话,不肯说实话。

绿萝手往布帛中一探,快而准地挑出了一块青色的布襟,针脚细密,已经走了大半,这一看便是年轻郎君的式样,花家的看了眼:“贼婆娘,你居然给老子偷汉子?!”

他与大郎都不会穿这等式样的。

花妈妈抿紧了嘴,一吭不声。绿萝嘴角俏皮地翘了起来,手在这半成品布襟上捻了捻:哗啦一声便撕了开来,从里挑出一叠银票,俱是通兑票号,花家的倒抽了口气:“你还养野汉子?”

“且让奴婢说吧。”绿萝出手如电,明眼快地制住了欲撞墙的花妈妈:“花妈妈,到这份上还不肯说实话,显然是弃了你当家的,这世上能比你当家的还重要的,除了儿子便不会有旁人了。”

花家的此时已经傻眼了。

花妈妈面色难看,绿萝却自信地一笑,伸手便从插头的簪子里抽了一支,颜色样式都极其普通,镶银的簪子,她手在簪头上一拧,两指一撮,便从里头拉出一张很有些年份的卷纸,摊开来是一份家书。

苏令蛮将家书接了过来,漫不经心地瞟了两眼:“花妈妈,这郑康业怕是你那被调换了的好儿郎,真不错……竟然能在长安挣副家业,脱离了奴籍。”

“花妈妈,莫要瞪我,我虽奈何不了你幕后之人,可一个小小的郑康业好歹还对付得了。花妈妈可知道,对付这不听话的逃奴……便是我令人鞭笞至死,旁人也无从置赘半句。”

一层一层的物证砸下来,花妈妈立时崩溃了。

她做这一切,本是为了让大郎脱离奴籍,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反而要连累得大郎比从前更凄惨。满脸的泪跟不要钱似的掉下来,她一个劲儿地磕头:

“求二娘子放过阿业,一切都是老奴太贪了,老奴……老奴不想一辈子做奴才,鬼迷了心窍,才会为人所惑做下这许多错事,老奴罪该万死,可阿业无辜,老奴愿以死谢罪。”

“死?”苏令蛮温柔地看着她,口中的话却冷得像坨冰碴子:“死可也得死得有价值,你说可对?”

花妈妈闻弦歌而知雅意,深深地俯下身子投诚道:“容老奴禀来,厨房的邓婆子,小郎君身边的若宁,可都是那边的人。”

“那边是谁?”

苏令蛮眯起眼,看来这家里,都快被插成筛子了。只她不大明白的是,既然是为着对付她,为何连三弟弟那边也安插了人手?

“这……”花妈妈似是下定决心,从袖中掏出一块绢帕:“那人行事谨慎,老奴只藏了这个。”

四四方方的绢帕,右下角一簪花小楷,双面绣工齐整:

“着意自风流,乐无忧。”

字迹娟秀以极,功底不俗,绢帕都起了毛边,苏令蛮摸了摸,发觉只是寻常富贵人家都会用的冰丝,触手极软。

“近些年来,那边几乎不再有指示传来,老奴几人几乎都松懈了。只最近来了两回,一回便是那赏梅宴,还有一回,便是明日的春日宴,只说:不论如何,得将二娘子带去。再多的消息,老奴便不知道了。”

花妈妈投诚便投诚得很彻底,与之前那半真半假的话不同,完全换了个态度。苏令蛮可惜地看了她一眼:“花妈妈,若你当初直接来与我说,希望后代能有出息,欲脱离奴籍,我也未必不肯。”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郑康业我明日便让人去京畿带回,至于你……”她闭了闭眼:“你自裁吧。”

花妈妈郑重地伏下身去:“喏。”

第61章 飞来礼物

今夜是一锅乱炖。

苏令蛮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 室内死一般的寂。翠色纱幔在这满室寂静里, 显得格外的冷调和凄清。

花家的面如死灰地跪倒在地,邱大夫垂眼看着双手,神思不属。小八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怔怔地杵在苏令蛮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绿萝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声音不大:“花妈妈去了。”

但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花家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呜咽, 苏令蛮“唔”了一声, 心底一时各种滋味乱窜。说起来在她这有限的枯燥的小半年月里,所行最坏之事, 也不过是扯烂了三弟弟珍藏的书册,弄坏了大姐姐喜爱的金簪。

如今一下子要从孩子意气到定人生死, 苏令蛮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发苦。

绿萝怜悯地看着身前这朵仿佛被霜打了的娇花,心道果然是富贵窝里出来的小天真,若换作是自己——必然是分分钟斩杀了这几人。

小天真苏令蛮张了张口, 声音柔糯, 喉咙口却仿佛含了冰:“花家的, 你媳妇迫害主人, 虽说你毫不知情,可我苏府亦不敢留你,明日牙婆来,便将你与阿生卖去矿上做工,以后望好自为之。”至于其亲子, 改换名姓郑康业,她修书一封于鄂国公府,拜托其以逃奴之名送回,将来与那二人送作堆,也算全了一家团聚。

苏令蛮自认仁至义尽,花家的逃得性命也觉满意,颤颤巍巍地磕了个头:“多谢二娘子高义。”

小八开口:“二娘子仁义,可你们也不能看二娘子好说话,便在外胡言,否则……”

花家的知几,头磕得砰砰响,口中直道:“二娘子放心,奴才必然守口如瓶,绝不向外透露一句是非。”面上老泪纵横,花家的怎么也想不到,他这辈子兢兢业业,好不容易升了个小管家之职,临了却受了这份罪,一旦去了矿上,往后的日子简直一眼看得到头。连儿子……

可还活着总还是好的。

花家的死狗一般瘫在地上,被黑衣人闷声拖了下去。邱大夫苦笑一声:“二娘子打算如何处置老夫?”

苏令蛮没搭理他,垂头看向院中树木,被夜色渲染得苍黑的叶片舒展开来,风一过便发出簌簌的响动。半晌,她才转过身来,双目含霜:“邱大夫,阿蛮其实不怪你。当年重重压迫之下,邱大夫行此举完全合情合理。可到底——你对不起我,对也不对?”

邱大夫点头:“对。”

“既邱大夫对阿蛮不起,那后半生,便干脆卖于阿蛮,如何?”苏令蛮笑得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