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伴君记 绿意生凉 3688 字 14天前

不知是不是之前被弘昌帝整日关在琼华轩里给关怕了,这回裴嬿再被放出来乖顺懂礼了很多,对裴嫊简直比当日在家里时对她一母同胞的胞姐裴婉还要恭敬有礼,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反倒让裴嫊怀念起她原来那种我行我素的娇蛮任性来。

“姐姐,今天晚上的家宴你穿这件衫裙吧,这件银红色的纱裙最衬你的肤色,瞧着也喜气,别总穿那些青啊白的啊,看着太过素淡了。”裴嬿手里拿着一件银红色的衫裙在裴嫊面前比划着。

裴嬿陪了她这么些天,还是头一次如此亲呢自然地跟她说话,裴嫊心中一软,不忍拒绝她,便笑道:“既然嬿儿说好,那我便穿这一件。”

等裴嫊换好了衣衫,坐下来梳头的时候,裴嬿一边在妆匣里帮她挑簪钗耳饰,一边神神秘秘地道:“今晚可还有个惊喜要给姐姐呢!回头看姐姐怎么谢我。”

见她这么一副小孩子心性,裴嫊有些好笑,故意顺着她的话头问道:“到底是什么惊喜,快别跟我卖关子。”

无论她怎么问,裴嬿咬紧牙关,绝不松口,只说等到了宴席上她自然就知道这所谓的惊喜了。

宴请卫国公府的酒宴设在御花园的望春阁,裴嫊跟在弘昌帝身后,一入阁中,四下看了一眼,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那人不在其中。

等到众人见礼毕,落座开席,弘昌帝笑着对坐在他身边的裴嫊道:“除了你父亲母亲,朕今日还请了一人,只怕还是你最想见的人。”

弘昌帝说完击了两下掌,便见一人自外而入,低头跪拜道:“臣裴岩参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淑妃娘娘,裴美人,祝娘娘玉体安康。”

哐啷一声,却是裴嫊碰翻了她食案上的水杯,弘昌帝知道她饮不得酒,每逢宴饮,便给她上一杯其他的饮品,甚至自己面前也只摆一杯白水。

弘昌帝看了她一眼,喊了声“免礼,赐座。”却将手伸过去握住裴嫊的左手,只觉她的小手又冰又凉,眉头微微一皱,问道:“可是觉得冷吗?”

裴嫊木然的摇了摇头,弘昌帝见她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有些好笑道:“可是觉得太过惊喜,朕听你妹妹说你自小便和你这位二哥最是要好,只是自从你二哥投笔从戎,去了西南大营,你们兄妹二人已有九年不曾相见,虽然今日已经过了十五,不过朕总算是让你们一家团圆了,你心里欢不欢喜?”

看着弘昌帝一脸期待的神情,裴嫊仍是木然的点了点头,她实是做不来强颜欢笑的样子。原来这就是裴嬿口中的所谓惊喜,惊到是被惊到了,但是喜,喜从何来?

她不觉惊喜,只觉惊恐。

对于裴嫊有些异常的反应,弘昌帝也觉得有些奇怪,只当是因为他在这里的缘故,这些时日只要他在她身边,她表现的总是有些怪怪的。既然自已都已经把他们一家子请到了宫里,干脆送佛送到西,让他们一家团聚,吃顿家宴得了,他就不在这里碍某人的眼,省得又让她不自在。

“朕还有些奏折要批,你们只当这是朕为淑妃所办的家宴,朕不在这里,你们也好放得开些,一叙天伦之乐。”

恭送走了弘昌帝,其余人等确是都放松了许多,裴夫人拉着裴岩问长问短。只有裴嫊心里更加揪紧成一团,因了那个人的出现,往事如潮水般向她奔涌而来,渐渐让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偏偏她嫡母裴夫人还来了一句,“岩儿,还不快敬淑妃娘娘一杯,当日在家中时,你们兄妹不是最为投契要好吗?

裴岩起身,并不离席上前,立在他的位子上,端起酒杯,低声道:“微臣恭祝娘娘玉体安康。”

裴嫊鼓足了勇气才朝那个长身而立的男子,她的二哥看了一眼,纵然泪眼模糊,她也仍能看出她这位哥哥一脸憔悴风霜之色。

四岁的时候,她被庶出的五哥欺负,是这位二哥把那个欺负她的坏哥哥揍了一顿,从那以后,她那些庶出的兄长们再不敢欺负她。

六岁的时候,每次当裴嬿跟她使性子、发脾气,这位兄长总会来跟她陪不是,送给她很多外面街市上的小玩意,哄她开心。正是有了二哥的关心爱护,每次无论裴嬿怎么冲她使性子,她都能一笑而过,从不放在心里,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家中除了生母,她还有二哥可以依靠。

那时候的二哥是一个多么好的兄长啊,每次自己不开心,难过的时候都会陪着自己,想尽法子逗自已开心。而自己一些不能和生母说的话也只能说给二哥听。

每次他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第一个想到自己,拿到自己跟前来献宝。自己的心愿他总是努力去帮自己实现。

那时他们兄妹之间是何等的投契要好,他帮她搜集琴谱,买最新出的话本偷偷拿给她看,一大早出府去给她买早上第一炉出锅的五味居的桂花糕。而他所有的荷包扇套全是她亲手给他做的,她会静静听他讲述他的梦想,他的抱负,一听就是一下午。

那时他所说的梦想里从来没有从军这一条,她的哥哥想过要当状元,要做名臣,要成为史学大家,可是最终却去了军营,离京城千里之遥的西南大营。

是不是他也知道他做错了,心有愧疚,才会将自己放逐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吃苦受罪。

如果她十二岁的那个夏夜,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该多好,那么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被她刻意压抑许久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那一天也是八月十六,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所以那天晚上她命两个贴身侍女回去替她取来琴和香炉,自已一个人呆在荷花池上的曲栏回亭里观赏着荷塘月色,静听蛙鸣蝉噪,

然后她听见一阵脚步声,看见她的二哥从曲栏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因着彼此年岁渐长,也因着她的有意回避,这一二年里二人之间单独相处的次数比之从前少之又少。

自从上次和兄长一起撞见不该看见的事后,她就有些不大情愿再和她二哥呆在一处了。小半是因为当日撞见的那桩尴尬事,但更多的则是因为自那之后,二哥看她的眼神。

之前二哥看她的眼神总是含着一丝温柔宠溺,可是后来他的眼神里似乎又多了些别的什么东西,让她越来越不敢直视他的双目。

此时见到最为依赖的兄长突然出现在他本不应出现的内院,最初的惊诧过后,虽然心里有些微微的慌乱,但她心里还是有一丝欢喜的。

可是还等不及她出声招呼,她的兄长已经踉踉跄跄的奔到她跟前,一把抱住了她。

浓重的酒气喷了她满头满脸,终于刺激得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惊恐地看着她的二哥。

他满脸通红,醉眼迷离,口齿不清地呢喃着,“四妹妹,我最心爱的妹妹,你知不知道,哥哥好想你,我好喜欢你,你知不知道……,我好想抱抱你,唔……”

他嘴里说着胡话,一双手也开始在裴嫊身上乱摸起来。男人的力气总是要大过女子的,即使是一个喝醉了酒的男子,任裴嫊怎么挣扎都挣不开他的禁锢,她又不敢放声大叫,把人喊来,一想到她的两个侍女随时可能回来,她就惶急无比。

可是任她如何小声的跟兄长说理哀求,他全都充耳不闻,反倒把嘴凑了过来,想要强吻她,他嘴里呼出的酒气浓重刺鼻,中人欲呕……

裴嫊捂着帕子,开始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身为正主儿的淑妃娘娘身体不适,这酒宴自然是再也吃不下去了。裴家众人很是有些惶恐的告退出宫,人人各怀心事,有的愁眉苦脸,有的却面带喜色,只有裴家二公子裴岩,脸如死灰,步履都有些不稳,如同游魂一般跟在家人身后坐上回府的马车。

裴嬿一路小心翼翼地护送裴嫊回到永安宫,橘泉本想扶她直接回同心居,那知裴嫊却不愿意,执意要去她的知止斋,裴嬿也想跟上去,却被瑞草拦了下来,笑眯眯说自家娘娘需要静养,好声好气的请她回了自己的宫院。

橘泉见裴嫊梳洗过后,躺在榻上歇了半个时辰,喝了一盏热茶仍是没缓过劲儿来,仍是一副疲倦至极的样子,忍不住再次开口道:“娘娘,要不还是宣周太医来给您诊诊脉吧?”

裴嫊有些不耐烦,“我不是说了吗,我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一时不适罢了,何必又要让周太医大晚上的跑一趟呢?”

橘泉迟疑了一下,还是劝道:“兴许娘娘您这是喜兆呢?”

裴嫊一下睁开了眼睛,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你说什么,喜兆?”

“娘娘方才不是觉得恶心想吐吗?娘娘的月信这两个月也没见来,还有这些日子娘娘不是总觉得困,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吗?”橘泉越说越觉得自家娘娘八成是有了喜了,虽说以圣上对自家娘娘的爱宠,这喜信儿实在是来得有些晚了点,但总算是来了。

“奴婢这就去请周太医来给娘娘看看。”瑞草在边上一听喜兆两个字,哪里还忍得住,立时便要朝外面跑。

“回来,不许去。”裴嫊忙从榻上撑起身子,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