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突然一沉,沈泽川震惊地睁开眼,被子已经被掀开,萧驰野从后挤着他,把湿漉漉的脑袋蹭在他背上,当即濡湿了一片。
沈泽川拖着被子,说:“萧二,你三岁!”
“差不多。”萧驰野懒散地说,“你不是睡着了吗?继续睡啊。”
沈泽川越睡越湿,那发凉凉地贴在他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和昨晚帕子上一样味道的萧驰野。
沈泽川睁着眼,说:“我衣裳湿了。”
没人回答。
沈泽川说:“别装睡。”
沈泽川说:“萧二。”
沈泽川撑臂起身,在昏暗里说:“萧策安,你是个混球。”
混球体贴地给他递上了干帕子,并且背过身等待。
* * *
屋顶上的丁桃缩着手,说:“雪天也这么冷,这个冬怕是不好过。”
骨津把酒囊递给他,搓着手说:“我们守了两夜,明早该换人了。”
丁桃饮了口酒,这酒烧得他暖了些。他抄着手也躺下,看着夜空,说:“今晚也没动静呢。”
“任重道远。”骨津盖着酒囊,忽然耳朵一动,倏地翻趴着身,目光如同猎鹰一般逡巡在茫茫夜色中。
风中传出细微的踏雪声,骨津当机立断,翻手掷出飞刃,低声说:“西北角!”
丁桃猛然腾身跃起,飞点过屋顶,劈手砍向夜色。
夜中的乌黑袍子如浪躲过,来人形如鬼魅,匿进阴影中就要跑。丁桃软若无骨,倒身吊下屋檐。岂料迎面就是三根钢针,他手中的笔杆“噼啪”地打开钢针,再一看,人已经跑了。
丁桃无声落地,他轻功了得,落在这薄薄的雪上,竟没有留下脚印。
骨津在屋顶上眺望,说:“好功夫,竟能躲得过我的眼睛。桃子,看出是谁了吗?”
丁桃从廊下拾起钢针,捏在指尖端详,短短一瞬,已经得知了许多东西,说:“细如发,淬蛇毒,不是阒都的东西,是厥西十三城永泉港舶来的外家玩意。轻功不错,匿息了得,虽然没有佩刀,但十有八九是锦衣卫。”
他小心翼翼地把钢针收进自己的竹筒里,翻身上了屋顶。
“锦衣卫撤了一帮当官的,四品下数的强手寥寥无几。”骨津说,“这会儿谁会来咱们王府打探。”
“不好说,”丁桃心有余悸地摸了把胸口,“差点戳到我的小本呢。”
骨津若有所思地喝酒。
丁桃盘腿坐好,开始小声说:“本子跟了我许多年,还是世子妃赏的,从前去打边沙秃子也没叫人戳过。真险啊,太险了,里边还写着好些事儿呢。我爹那本子,你知不知道,就是被人抹脖子的时候给偷了,我的娘啊,记的都是大事,当时追本追得我都要断气了。津哥,我就说,人还是要记本的,因为老了就健忘了,像你,整日喝那么多酒,不到四十岁就该忘了自己藏了多少银子,记下来就不会忘了。要不你告诉我,我给你记……”
骨津往耳朵里塞上棉花,开始入定。
次日,沈泽川先醒。
他就没睡,萧驰野挤在后边,夜里两个人为着个被子扯得不可开交。况且身边有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沈泽川睡不着。
萧驰野睡得挺沉,抱着枕头一动不动。
沈泽川等着他醒,却等到了别的。
那勃|起的地方抵在臀上,精力充沛,又热又明显。床上的热度上涨,萧驰野不知道是被热醒的,还是被硬醒的,总之他哑声低骂句话,一骨碌坐起身。
萧驰野扔开枕头,看沈泽川一眼,见沈泽川也在看他。他抓了把头发,伸手用被子把沈泽川给盖上了,不许沈泽川看。随后自己下床,鞋也不穿,直接进了池子。
晨阳候在外边,听着动静,见沈泽川出来,两个人相对,晨阳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沈泽川倒很自然,指了指浴堂的方向,抬脚走了。
等萧驰野出来时,人已经清醒了。他用了点早膳,听着晨阳说昨晚有人来过。
“锦衣卫?”萧驰野想了片刻,说,“不是找我的,应该是盯着沈兰舟的。”
“那就是太后的人。”晨阳说,“可如今人手稀缺,锦衣卫哪还有这等高手。”
“锦衣卫水深。”萧驰野站起身,“我去上朝,回来再谈。”
* * *
李建恒散朝后拥着暖手,坐在明理堂,看诸人分列两侧,忐忑地问:“……那就是判了?”
薛修卓跪下身,说:“回禀皇上,纪雷对南林猎场意图谋反一事供认不讳,如今证据确凿,昨夜大理寺通宵达旦整理供词,今已由阁老递呈给皇上了。花党一案前后半月,三法司反复会审,判以纪雷为首的锦衣卫两位同知、四位指挥佥事全部斩立决。往下的镇抚、南林猎场随同千户全部判了斩监候。”
“判了就好,判了就好。”李建恒说,“阁老辛苦,不宜久站,来人赐座。”
待海良宜坐下后,李建恒继续说:“花党勾结内宦与锦衣卫意图谋反,委实可恶!潘如贵身为司礼监秉笔,贪权揽财,十恶不赦,此人不能斩监候,应该斩立决!上回阁老与朕说的话,让朕辗转反侧,想了许久,决意从此奋发图强。”
海良宜立刻起身,要拜。
李建恒赶忙抬手,说:“阁老坐坐坐。如今许多事情,朕都需要阁老指点,朕称阁老一句‘先生’都是应该的。以后还望诸位能齐心协力辅佐朕,有什么话,就在这里果敢直言。”
薛修卓意外地抬头,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他与左右诸臣一齐跪下,称赞了一番。
李建恒兴奋地示意大家起身,又说了会儿话,便要他们退下,唯独邀了海阁老留下来一起用饭。
萧驰野出来时,正与薛修卓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