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继续笑道:“可是我还是不太懂事,总是要他操心,甚至还伤了他的心。”
“可如今……公主没有让他失望……”方阁老继续道,“你一手保住了大周的江山,一手护住了这天下百姓的安宁……你甚至做的比先帝都要好……公主殿下,你并未辜负了仁宗皇帝的宠爱与信任……”
“方阁老也认为本宫有心篡夺秦氏的江山?”长生笑容未变,却是换了自称。
方阁老摇头,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我相信公主绝不会做出任何危害大周江山的事情……正如……我相信……仁宗皇帝不会……将这片……他用他最心爱的结发妻子换来的锦绣江山……交到……心怀否侧之人的手中……我亦相信先帝……不会看错人……”
“先帝……”长生笑了。
方阁老自然明白这笑的意思,“先帝……的确在很多事情上边……糊涂……但他也是……仁宗皇帝的子嗣……是他最后选定的继承人……我相信……他不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糊涂的……事实……也证明了……不是吗?”
“人总是会变的。”长生看着他,“老阁老忘了吗?这江山原本便是我的呢。”
“是啊。”方阁老笑道,浑浊的眼中迸发了光亮,“只是公主放弃了不是吗?仁宗皇帝唯一的嫡出公主,既然放弃了,又怎么会回来抢?再说了……公主夫妻恩爱……儿子孝顺……一家和乐,又怎么会那般想不开来趟这趟浑水?”
长生笑了出声,“那老阁老为何苦苦等候本宫前来?”
“因为陛下……”方阁老继续道,“因为老臣想在临终之前再为朝廷尽一份心……”语气越发的低沉,更为消耗精力,“老臣……亦想为……公主尽一份心……当年……公主饶了宁王……这孩子虽说不是方家的子孙,可到底流着方家的血,他做错了事情,方家理应为他承担……”
“老阁老当年已经承担了。”长生道,若不是为了保住宁王,他又如何会在晚年重新出山,以致将方家过早地摆到桌面上?原本方家可以渡过将来皇帝亲政的危机的,可如今,却不得不卷进来了,“无需再承担什么。”
“多谢公主……”方阁老明白这话的意思,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再也不会秋后算账,“那就当……老臣为大周再尽最后的一份心吧……”
“好。”长生道。
方阁老喘了好几口气才能继续下去,“陛下……幼年遭逢巨变……又是身处这般位子……他的性情难免会有些左……但他本性还是宽厚的……他并不恼恨公主……只是太多太多的事情……太多太多的顾虑……让他不得不对公主抱着怀疑……甚至是对峙的……心态……可是公主……他只是想不通……拗不过弯而已……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只要他解开心结……他会比先帝做的更好……甚至比他的先祖们都会做的更好的……公主,将来……若是陛下做了什么让公主伤心的事情……还请公主念在先帝……念在老臣的份上……多多体谅他……也希望……公主可以……不但为严师……还能当家人……”
“本宫是他姑姑。”长生道。
方阁老舒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脸上也多了一抹光彩,“那老臣……替这个学生……谢谢公主了……”
“是本宫该谢谢老阁老才是。”长生正色道。
方阁老笑了两声,没有与她争辩下去,“那……老臣便……不打扰……公主了……”
“老阁老便不说些其他了?”长生道。
方阁老笑道:“不必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臣也相信……方家的子孙……不会让他们的先祖……丢脸的……”
长生沉吟半晌,“好。”
“要是……真的还有什么的话……”方阁老突然间又道,“那便请……公主……为宁王多多留意……这孩子受了不少的苦……我希望……将来他能有一知心人相伴……”
“好。”
“有劳公主了……”
长生转身走出了卧室,却在门口撞见了方阁老最后还是放心不下的人。
“见过大长公主。”宁王低下了头,行礼。
长生看了看他,“你该叫我姑姑。”随后,不待他反应,便起步离开。
宁王僵着身子,仍是维持着方才鞠躬行礼的姿势,许久许久之后,方才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之后,却已是泪流满面。
方阁老到底还是没能熬过这一晚,在天亮之前走了,走的时候面目安详。
……
长生接到消息的时候方才回到了庄子,深夜赶路的疲倦让她的气色显得有些不太好,听了方阁老的死讯之后,久久沉默。
“别难过。”萧惟抱着她,“人老了总是免不了的,方阁老这辈子也算是足够了。”
“不过是有些伤感罢了。”长生偎依在他的怀中,“谈不上难过,往后怕是很难找到这般为大周鞠躬尽瘁的人了。”
“会有的。”萧惟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不是吗?”
“是啊。”长生笑道,“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缺人才,可这人才能不能有这一份心怀天下忠心为君的心,便难说了。”
萧惟皱眉,说不过她了。
“不过也是真的没想到。”长生继续道,“先前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往后若是有机会,善待方家子嗣就是了。”萧惟不愿意让妻子为这事内疚。
长生笑了笑,没接这话,不过也知道丈夫不愿意她继续纠结这件事,也便转了话题了,“说吧,今天怎么折腾我儿子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罚他在山上跑了几个来回,再抓了一只兔子罢了。”萧惟轻描淡写地道,“放心,没让他脱层皮的。”
“你这当爹的可真狠心。”
“当爹的不狠心难不成要你当娘的狠心?”萧惟挑眉,“再说这臭小子竟敢指责生他养他的娘,要不好好教训一下,往后是不是就要忤逆不孝了?”
“是是是,夫君大人说的对!”长生失笑不已。
萧惟见她打了哈欠,“累了便睡吧,什么也别想,等休息好了再说。”方阁老走了,皇帝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闹事!还有钱家……
“嗯。”长生呢喃地应了。
这一夜,有人安眠有人彻夜未眠。
方家报丧的帖子在第二天早上便送出去了,接到报丧帖子的人家倒也不意外,毕竟先前连太医院都无能为力了。
衡王府也接到了报丧的帖子,虽说没什么关系,这些年也没什么往来,不过到底是几朝元老,衡王府的主子便是不亲自前去祭奠也该派人去送上奠礼,衡王府的小郡主正是打算这般安排的,已经十二岁的小郡主如今长得亭亭玉立的,自从七岁那年,衡王明确对外宣布不会再续弦之后,福寿小郡主便开始接触王府的内务,如今更是管着整个王府的内务,这般的事情自然是先禀报到她这里的,“便依照府里历来的规矩准备奠礼,何总管你亲自送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