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顾氏喊道,方才她确实打算咽下这口气,可是现在她突然不想了。为了那么一个下贱玩意儿就要休她,她不想忍了。
“你…”昌其侯指着她,醉酒的男人眼神本就十分可怕,如今更是令人恶心。
裴元惜淡淡出声,“舅舅,方才说让元君做妾的话,是我说的。这门亲事如果有人问我意见,我也不同意。”
顾氏闻言那叫一个感动,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裴元惜这个时候站在她一边,她因为上次的事留下的那点怨全散了。
“母亲,我的清白已经没了…我不嫁给沈世子我还能嫁给谁?”裴元君大哭起来,明明沈夫人都松动了,这事差点就成了,裴元惜多什么事!
康氏闭目叹息,眼中是说不出来的黯然。
宣平侯皱着眉,他有些搞不明白二女儿想做什么。一府的姐妹,平日里元惜也没有表现出对元君的恶意,为何突然这样?
“元惜,你说说为什么?”
裴元君那个恨,裴元惜非要自己做妾,父亲竟然还好声好气地问为什么?明明都是父亲的女儿,为何从小到大父亲的心都是偏的。
以前她是嫡女,纵然没有父亲的疼爱也无妨。可是她现在都成庶女了,父亲为什么还是事事偏向裴元惜。
“父亲,这还用问吗?二姐姐一直怨我恨我,她恨我占了她的身份,她恨我享了她的福。我也是父亲的女儿啊,她凭什么让我去做妾?”
“是我让你去做妾的吗?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难道不是奔着做妾去的吗?你自己做的事就应该承受后果,又不是别人逼你做的。”裴元惜道。
昌其侯喝了下人送来的醒酒汤,一双还泛着酒气的眼睛乱转着。一时看看裴元君,一时又看看裴元惜。
心道以前元君性子多么骄横,怎么到了新外甥女面前这么没用。又道新外甥女如此厉害,怪不得能入大都督的眼。
顾氏恨道:“可怜我的寅哥儿,那么一个知礼懂事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旁人还道他占了多大的便宜,孰不知他定然深受打击无颜见人…”
“男人嘛,又不吃亏。”昌其侯嘟哝着,惹来顾氏一个大白眼。他酒醒了一些,那什么休妻的话是不敢再说的。在顾氏的白眼中,他不甘不愿地别开脸假装东看西看。
宣平侯知道二女儿绝不会无故说那样的话,定然有她的原因。他看向裴元惜的时候,裴元惜也看了过来。
“父亲问我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我有我的理由。世人都说结亲是结缘,结的是两家之好。三妹妹是怎么样的人祖母和母亲都知道,我且问母亲一句,你们觉得把元君嫁给世子表哥是结亲还是结仇?”
顾氏听出一些端倪,忙问,“元惜,你快告诉舅母,元君都做过什么?你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康氏叹息一声,朝裴元惜轻轻摇头。
裴元惜望着沈氏,“母亲,世子表哥是你的亲侄子。”
沈氏脸色白得吓人,她一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难堪过。她不敢和顾氏对视,顾氏的眼神令她感觉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说什么?”她已经被嫂子骂得一文不值,难道还要上赶着找骂吗?“嫂子既然不同意这门亲事,那就算了…”
“你说,你给我说清楚!”宣平侯掀袍坐下来,青着一张脸,看上去有些吓人。
她心下一跳,“我有什么好说的,元君这孩子性子是左了些…”
“母亲,元君的性子不是左了些便能说得过去的。父亲恐怕不知道李姨娘死后的模样,瘦成一把干柴浑身青紫。”
宣平侯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向裴元君。
康氏不会告诉他真相,沈氏也不会说。他此前一直以为李姨娘是自己作死的,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顾氏捂着狂跳的心口,她也听明白了。后怕之余是铺天盖地的愤怒,这样的事情小姑子还想瞒着,简直是不可原谅。
昌其侯脑子还沉得很,眼珠子转得倒是欢。看到所有人突然不说话,而自家夫人那见鬼的表情时他还晕乎乎地仔细回想新外甥女说了什么话,怎么会让大家这副模样。
康氏在裴元惜提到李姨娘面上已然全是黯淡,她慢慢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闭上眼睛长长一声叹息。
裴元君浑身冰凉,如坠冰窟。她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慌乱。她知道她完了,“裴元惜,你…你不得好死!”
“啪!”
一声耳光响起,众人看去竟然是沈氏。
沈氏手在抖,她不敢相信自己打了人,更不敢相信自己打的是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摊上这样的苦命?
“母亲,你打我?”裴元君也不敢信,“你忘了你以前有多疼我,我摔倒了你都会心疼半天。你说我是你唯一的孩子,我想要什么都可以。你还说你会为我事事打算,我注定一生荣华富贵。现在我不是你的女儿了,你说不要就不要,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你竟然对我动手。你看看她,她领你的情吗?她根本就不想认你,你们还一个个围着她转。讨好她巴结她,就因为她是嫡女,就因为她得了一桩好姻缘。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是想嫁给长寅哥哥,为什么你们要让我做妾?”
沈氏痛不欲生,“元惜…她…她真的什么都不能和你比。你就算不喜欢她,也应该想想你自己。有个做妾的妹妹,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听。”
裴元惜半敛着眸,“裴元君这样的品性,嫁给谁谁倒霉。既然怕受名声所累,为何不断得干净?若是与人为妾的不是侯府姑娘,那些世人想说嘴也说不到我们头上。”
所有人都震惊了,呆呆地看着她,连没醒酒的昌其侯都听明白这话的意思,难道她是想将裴元君逐出侯府?
“二娘。”康氏终于出声,“你…你真的要这么做?”
“你们若征求我的意见,这就是我的意思。你们若不在意我的想法,自然是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谁敢不在意她的想法,连昌其侯都不敢不在意。
宣平侯最先表态,“宣平侯府容不下心术不正之人。”
康氏听到儿子这句话,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许久没有人再开口,裴元君的心越来越冷,她的目光越来越恨。她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沈氏的身上,爬到沈氏脚上大哭起来。
“母亲,你要帮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好好嫁人,以后我保证再也不那样了,我一定好好孝顺沈夫人…”
沈氏面容悲切,她曾经想过无数次这个孩子风光大嫁的情形,那必是十里红妆人人艳羡。便是后来认回了亲生女儿,她也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一想到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孩子最后只能为妾,她就觉得自己的前半辈子是个笑话。
她也想什么都不听什么也不看蒙着头过日子,可是她做不到。
裴元惜看一眼立在她身后的香芒,香芒慢慢取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低着头递给她,“夫人,这镯子在奴婢手上无用,奴婢还是还给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