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滕晓、朱晨晨准备息事宁人,但罗金龙却并不罢休,伸手抓住滕晓的右手袖子,在他耳边嬉笑着低声嚷道:“别啊,怎么就走了,我还想找你喝一杯酒呢,我们哥俩儿说起来也算是挺有缘分的,钱钟书老先生不是说我们这种关系,叫做‘同情兄’么,我还想跟你讨论一下朱晨晨在床上……”
“哐!”
罗金龙露骨的言语终于被一声酒瓶碎裂声中止了,忍无可忍的滕晓抄起餐台上的红酒瓶,朝着与自己纠缠不休的罗金龙头上猛力一砸,那家伙的头没有破,但是碎裂的玻璃渣子却四处飞溅,大半瓶红酒从他的头顶直接泼洒下来,划过阴柔冰寒的脸颊,将上身的西服给全部染红。
然而这小子被滕晓这猛力一砸,却并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而是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滑过脸颊的红酒,平淡地跟旁边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说道:“安主任,局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内部规定,说倘若成员之间发生了冲突,谁先动手,谁就会要遭到停职审查,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那个中年人点头说是,我们秘密战线上的同志一般精神压力会比较大,并且手段普遍比较厉害,下手重,这规定是为了防止此类情况发生而设立的。
此时的罗金龙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轻浮,而是凝神瞧着有些后悔的滕晓,严肃地说道:“那么……安主任,我怀疑滕晓同志的心理有些问题,贸然在公众场合攻击局内同志,而且手段十分猛烈,我可以向总局纠察办申述,让他们对滕晓同志进行强制隔离审查,驱逐出这次年终大会么?”
那个安主任与罗金龙一问一答,点头说道:“是的,他刚才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攻击性,而且十分不理智,确实有这方面的问题,你现在就可以找纠察办的吴主任申述,物证确凿,而我们都可以给你作人证的……”
朱晨晨听到这些话,猛然扭过头来,手上捻着两根筷子,额头上的青筋直冒:“罗金龙,你这个疯子,你不逼人太甚了……”
罗金龙从旁人手上接过了一张餐巾纸,将头上破碎的玻璃渣子擦下来,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有么,我不觉得啊?”
☆、第三章 杂毛小道威名振
罗金龙此子的心计颇深,刚才表现得轻狂骄躁,却都是为了激怒滕晓,然而他恶心滕晓和朱晨晨的那些话语,音量都控制得很好,除了我们这些旁边的人,其余人等听得都不是很清楚,而当滕晓暴怒发威之时,旁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他却表现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模样。
瞧见这模样,他显然是早有了预谋,准备直接给滕晓设一个套,让他受到羞辱,被驱逐离场。
这莫须有的事情,即使是去那纠察办解释清楚了,传来传去,各种风声都出来了,总是会低人一头——其实在这宗教局里面混,跟官场差不多,只要你给人家整治了威风,以后总是抬不起头来的。
大会在第二天举行,先期到达、并且在这边用餐的人并不算多,但是也不少,二十来个局内同行瞧着冲突,都围了上来,瞧见这罗金龙逼得太紧了,滕晓和朱晨晨都有暴走的趋势,掌柜的走出来,拦在了双方中间,拍了拍罗金龙的肩膀,劝说道:“金龙啊,明天就要开会了,这来来往往的都是局里面的头面人物,莫闹笑话了,算了算了,双方退一步,这不就没事了么?”
罗金龙应该是认识掌柜的,不过交情并不算深,所以也没有买账,而是在这里喊屈道:“赵哥,不是弟弟我不卖你面子,而是我这脑袋,自小除了我爹和我师父,就没有第三个人敢打过,我妈不行,我哥也不敢,今天倒是让这个乡下来的臭小子给砸了,你说说,我以后出去,还怎么混?要是没有一个说法出来,笑都要让人笑死哟……”
掌柜的被这般直截了当地回绝了,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皱着眉头,问那你到底要怎样?
罗金龙义正严辞地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一切都按照局里面相关的文件来办理,绝对不要徇私枉法!”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没有什么周转的余地了,滕晓扔开左手上面的瓶子口,朝着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说道:“安主任,我也想询问一下你,倘若我们内部人员起了冲突,如果被罚者不服,是否可以向当事人发起挑战,用实力来证明自己的对错?”
安主任扶着自己鼻梁上的金边镜框,模棱两可地说道:“呃,这个事情嘛,以前在战争时期的时候确实有,不过那是为了保存我们组织的战斗力,但到了十年动乱的时候,基本上就没有这种约定俗成的规则了。不过呢,也不是不能,主要还是需要双方都协商同意才行……”
滕晓脸容一肃,朝着面前的罗金龙说道:“那好,罗金龙,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让胜负来决定你我的对错呢?”
罗金龙脸上露出了疯狂而残忍的笑容,朝着滕晓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双手一捏,咔嚓咔嚓的骨头声响,爆豆一般。他点头说好,只要你敢签那挑战协议,我不介意将你另一只臂膀,也给废了!
两人达成协议,立刻有人去炮制那份相当于生死状的协议书,书中规定,除了生死之外,较量中造成的任何伤残,都不关决斗对方的任何责任。
我听有人念起其中内容,这才想起了这条秘密战线的前身,是由那8341部队所组建而成——8341是什么性质的部队,不知道的人可以百度一下,百战成军,的确能够感受到这里面独到而残酷的铁血之气。
这时朱晨晨拉住了滕晓,眼圈红红,阻止他去签名:“滕晓,不要,你不是他的对手!”
滕晓满眼皆是怒火,额头青筋直跳,伸手去抢笔,口中铿锵有力地说道:“男人血性,不死怎灭?”
秦振也跑过去拦着滕晓,不让他冲动行事,而罗金龙则抱着胳膊,瞧着面前几人推推拉拉,脸上轻松自在,显然师出龙虎山这样高门大派的他,对上广南民族大学神学班毕业的滕晓,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会费多少气力。
他在旁边煽风点火道:“你要战,那边战,我陪着你便是了。怎么现在又像个娘们一样忸忸怩怩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不敢了,若是,你直说,低头认个错,我说不定还会原谅你的,不再计较而已。本来就是嘛,像我们这些人,最看重的就是个面子问题,你若是给我面子,说不定我就……”
啪!
罗金龙正说得口沫飞溅,结果一个黑影出现在他的身前,手掌高高扬起,绷若满月,然后猛然挥了下来,一巴掌摔在了他的脸上,好是一声脆响。
罗金龙此人出生龙虎山,天资聪颖,一生本事,刚才被滕晓用瓶子砸中脑门,那是故意设套,而此刻硬生生地挨了这一巴掌,却是根本反应不过来。一耳刮子过后,他脑袋里面立刻多了一群小蜜蜂,嗡嗡嗡地直叫唤,口中一阵腥甜,咳嗽两声,竟然吐出了两颗槽牙,和一口老血来。
罗金龙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面断然出手,他被扇得晕乎乎,往后退了两步,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挽着道髻的削瘦道人,正皱着眉头瞧着自己,心中骇然,指着他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打我?”
此番出手的,自然就是在我旁边的杂毛小道,这个十年来浪迹江湖的老油条最懂得应对之道了,瞧见滕晓和朱晨晨都懵了,他便果断出了手,一巴掌将罗金龙扇得六神无主,见这小子问起,二话不说,抬手又是几巴掌。
罗金龙这才反应过来,回身闪去,然而杂毛小道的身手早已入得化境,意念心起,手便亲至,啪啪啪,又是三巴掌,罗金龙清秀的脸颊立刻被甩得迅速肿胀起来,宛如秋天丰收的大苹果。
杂毛小道扇得畅快,正想给罗金龙凑一个整数,他身后那几个人终于反应过来了,抢身而出,挡在了他的身前,杂毛小道并不与这些人硬拼,也抽身而退,沾满鲜血的右手在洁白的餐布上面擦了擦,然后捻起一小块切好的西瓜,轻松地咀嚼起来。
瞧见杂毛小道这潇洒利落的出手,安主任扶起被抽得跟个猪头一般的罗金龙,脸色严肃地问道:“你是谁,那个单位的,报上名来,为何会在这里出现,并且行凶伤人?”
杂毛小道吃完西瓜,把里面的西瓜籽小心吐出来,这才惊讶地反问道:“哎呀,什么行凶伤人啊?我刚才在教训流氓呢,怎么,局长公子耍流氓就不能制止了,就不能被教训了?”
杂毛小道那无辜的表情将周围一圈人都给逗乐了,董仲明和尹悦端着盘子在人群后面吃吃地笑。这两个家伙是大师兄身边的近人,出了这种事情,一般是不太好表态的,只是藏头露尾地围观,任杂毛小道装疯买傻。其余人等也各有缘由,并不说话。
听得杂毛小道的话语,被扇得猪头模样的罗金龙吞咽着口中污血,面目狰狞地向杂毛小道怒喊道:“你到底是谁?”
杂毛小道收敛起笑容,脸色一肃,轻喝了一声道:“够了!”
这个家伙喊完,气势顿然一涨,四周的炁场顿时就变得如同水底那般凝重,寒风扑面,压得周遭之人连气都透不过来。这般凶狠的气势陡然出现,整个餐厅中所有人的脸色都一阵紧,仿佛像瞧老怪物一般,面露惊悸,只有董仲明、尹悦少数几个人,还能够保持脸容不变。
杂毛小道将自己的实力一展即敛,风轻云淡,收放自如,然而罗金龙和安主任几个人却都头冒冷汗,一脸惊恐地瞧着面前这个似乎有些面熟的道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展示完了自己的强大实力之后,杂毛小道开始老气横秋地教训起罗金龙来:“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对小姑娘动手动脚,这事情前推二十年,信不信我直接把你击毙子在这里?你自幼寄养在龙虎山,那些老道士给你爹面子,少了教养,才让你做出这种让人恶心的事情,我替老罗教训教训你,给你长长教训,让你知道这世间还有真理,还有公平和正义,免得你以后做出有违国法民意所不容的事情来。你若是不服气,自可以带着你父亲,直接过来找我!”
在我们这一行,强悍的实力就代表着绝对的话语权,杂毛小道这一番牛波伊烘烘的痛骂,罗金龙竟然被训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脸色数变,最后袖子一甩,一声不吭地就准备离去。
然而杂毛小道却并不满意,叫住他,让他给滕晓和朱晨晨道歉,罗金龙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听得这话又羞又怒,嘴里咕哝了一下,也听不清楚是在说什么,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宽慰,说小兄弟,不吃点儿再走?
罗金龙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与安主任等人匆匆离开。
东南局各处联络还算频繁,在座的诸位都明白罗金龙身份,这些人都不想陷入这场风波来,事情结束之后匆匆离开,一时间餐厅就都只剩下寥寥数人了。滕晓和朱晨晨回过神来,便过来跟杂毛小道道谢,感谢他帮忙解围,杂毛小道挥挥手,说无妨,陆左的朋友,便是我老萧的朋友,大家不用客气。
说了几句,秦振不无担心地说道:“罗金龙他老子是广南罗局,我刚才在楼道里好像看到了他,只怕会过来找麻烦啊?”杂毛小道瞧了我一眼,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无妨,你们放心,晚上他老子会亲自领着儿子过来,跟你们道歉的,我保证。
听得杂毛小道说这大话,秦振和滕晓、朱晨晨都瞪大了眼睛,说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