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类常客中,大概要数诗人骚客最会享受那里的露水情爱。有个叫郑合敬的人,中进士之后到那里住了几天,然后做诗道:“春来无处不闲行,楚闰(即下文的楚儿)相看别有情。好是五更残酒醒,时时闻唤状元声。”陶醉之情,溢于言表。
妓者虽然向称风尘女子,但是其中也不乏聪**黠、知书达理、善于言辞之辈。中唐时期,成都官妓薛涛是一代名妓,才华横溢,擅长辩论。据说,平康里也有好几位卖笑女子,才辩学识不在薛涛之下。《北里志》记载了十几位名妓。一般来说,名妓是应该有些姿色的,但也不全是,有些卖笑女子的成名,另有原故。
她们的出名,有如俗话所说,“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绛真,姿容平常,但是修养气质不俗,善于自抬身价;楚儿,即润(闰)娘,善于言辞辩论,会写诗;郑举举,相貌平常,但是会写诗,能诙谐;牙娘,性格泼辣,经常抓伤客人肌肤。一位相国公子在一次隆重的宴席上,酒后开她玩笑,被她掌掴,脸上被严重抓伤。
颜令宾,举止风流,爱好风雅;杨妙儿,她家的首席卖笑女子莱儿,其貌不扬,但是巧舌如簧、诙谐臻妙;王团儿,她有三个女儿,都是名妓。长女小润,并不出色,一位文人赠诗赞美之后,身价倍增。次女福娘,肥瘦得体,身材曼妙,谈论风雅。小女小福,没有相貌,但是聪**黠。
俞洛真,有相貌,会卖弄风情,也善于言辞辩论;王苏苏,善于诙谐谈笑;王莲莲,会风情,有相貌;刘泰娘,有几分姿色;张住住,从小聪明,懂得分辨音律。
风月场所,也会发生爱情故事,会有痴情薄情的无奈。不漂亮的莱儿因为善于做诗,跟风流才子赵光远有过一段难舍难分的恋情。福娘对《北里志》作者情有独钟,几次表示愿意托身于他,但是,薄情的作者,尽管也曾为之徘徊惆怅,但是下不了娶她的决心,终于辜负美人一片心意。
红灯区毕竟是一个鱼龙混杂的社会角落,凶险、罪恶之事难免。《水浒传》中的杀人黑店,那里也有。书中记载,执金吾(相当于皇家警卫)王式、博士令狐滈两人,因为经常去平康里游逛,就曾目睹妓院里的杀人事件,并且几乎遭了毒手。
因为只有令狐翼跟随刘鼎到来平康里探险,他不能不小心。每走一步,都要仔细的看看四周,生怕有什么危险。但是一路下来,迎来送往的人虽多,倒是没有什么危险。其实刘鼎在长安根本没有出现过几次,每次出现,都是在高层,下面的平民百姓,刘鼎的名字当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本人。而随着刘鼎的权势逐渐增加,没有他的允许,民间一般也不敢私自描绘他的画像流传。
然而,他们还没有走到流浮阁,就已经出事了。刘鼎停住脚步,看着前面的喧闹。只看到在流浮阁南面的天香楼,有几个看家护院的大汉,正在将一个男人撵出来,却是个穿着厚厚的貂皮的男子。他被几个大汉扔出了天香楼,却是稳稳当当的站住,显然是有些武功底子的,身躯也是敦敦实实的。
刘鼎便有些古怪,觉得这个男子不像是中原人,从身上的衣饰来看,似乎是塞外的游牧民族,古铜色的皮肤,结实的身躯,显然是在塞外锻炼出来的,但是到底是哪个游牧民族,却不好猜测。有唐一代,边关常年开放,游牧民族可以自由进出,往来长安、洛阳等地的游牧民族,更是不可胜数,在这里遇到异族人,一点都不奇怪。
那男子大声叫道:“你们敢将我打出来!你等着!”
开妓院的,当然有些后台,那几个打手冷冷的骂道:“你给钱我们就不撵你!”
听这些打手的口气,倒不像是很凶恶,看来这男子也不是普通人。如果是普通人,只怕这些打手已经上来狠命的揍他了,绝对不会这样就罢手的。难道这男子还有些青楼不敢得罪的背景?但是如果有背景,又怎么会被人撵出来?
只见男子兴匆匆的抹了抹额头上的鲜血,转身就走,边走边高声说道:“哼!东家不吃吃西家!长安难道只有你们天香楼有东西吃不成?呸!你们家的东西还没有流浮阁的好吃!”
他从刘鼎的身边经过,看到刘鼎和令狐翼都注视着自己,眼睛一瞪,不耐烦的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有人吃霸王餐吗?你们要是想吃霸王餐,就跟我学着点!”
令狐翼莞尔。
原来是个吃霸王餐的家伙。
以前都只是听说过此类人物,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看对方虎头虎脑的,身体也强壮,若非亲眼看见,实在难以相信,这样的人物居然会吃霸王餐啊!更难得的是,他吃了霸王餐以后,还不怕大肆宣扬,看情形颇有到下一家去继续吃的气概!
刘鼎也觉得有些好笑,瞧这家伙好端端的身躯,不缺手不缺脚的,就是不愿意去劳动挣钱养活自己,倒是吃霸王餐,没有被青楼的看家护院打成残废,已经是奇迹了。他这么嚣张,还能靠吃霸王餐活下去,也真是个异类。都说长安卧虎藏龙,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了。
无意中,刘鼎忽然看到他腰间突然有个东西闪动了一下,内心微微一动,便说道:“这位兄台,请留步!”
其实,这个男子倒也不老,甚至可能比刘鼎还年轻,只是常年遭受风沙侵蚀,脸上的肌肉显得有些粗糙,因此看起来有些显老。加上他古铜色的皮肤,幽黑的手臂,衬托之下,就更加显老。他听到刘鼎叫他兄台,语气和善,脸色倒没有发作,回头说道:“做什么?”
刘鼎缓缓的问道:“兄台可是来自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