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躺在塌上闭着眼睛小憩,渐渐就睡了过去。张让看看漏斗,走到他身边轻声唤道:“陛下,时辰到了,该去椒房殿了。”
李湛睁开眼睛,坐起身来,道:“这就去吧。”
来到椒房殿,众人都已经到齐了,连樊太后都来了。李湛与冯皇后带着众嫔妃、皇子公主给樊太后拜贺。樊太后喝了一杯酒后,借口身子不适,冯皇后派人送她回了宣室殿。
张丽妃悄悄对王沅说:“自我进宫以来太后就是这个样子,无悲无喜,脸上从来就没有多余的表情,不过这样也好,这么多年了,她仿佛都没有老过,还是原来的样子。我比樊太后都小几岁,你看看,我笑起来眼角都有了皱纹。”
王沅仔细一看,还真有两道鱼尾纹,好心建议道:“把牛奶放一会儿,上面会凝结一层薄薄的奶皮,你让人把奶皮揭下来,早晚敷脸,这样脸上又滑又嫩,皱纹还少。”
“真的?”张丽妃立刻就说:“那我回去要好好试试。”
以前的宴会,胡端娘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今年少了她,这桌子上就安静不少,王沅感叹道:“我竟想起了端娘。”
“唉,她是个薄命的,只希望她来生投到好人家,脑子放的更聪明点。”张丽妃如是说。
嫔妃这一桌共坐了八人,另一桌子则是李湛与冯皇后带着皇子皇女们坐着。徽君前两年年纪太小,不能上桌,今年开始上桌了,王沅却不能与女儿一起坐着,心里有些惆怅。张丽妃明白她的心思,安慰道:“习惯就好了。”
程恒娥也挂念着自己儿子,根本顾不上用膳,眼睛一直往那桌看,常婕妤讨好道:“娘娘,听说您喜欢歌赋,妾的祖父曾在乐府任职,妾会唱很多乐府的歌,希望能得到您的点拨。”
程恒娥的脸色变了,勉强笑道:“常婕妤,本宫并不喜欢歌赋,身为女子,当以女工针指为业。”
看她这义正言辞教导常婕妤的样子,王沅用袖子挡住脸,与公孙柔嘉对视一笑。张丽妃就没她这么含蓄了,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
程恒娥有些恼羞,问道:“丽妃娘娘,您笑什么?”
张丽妃指着正在奏乐的乐师,笑道:“这位乐师琴弹得真好,本宫听着开心,就笑了。”
一旁的常婕妤不甘心被冷落,道:“昭仪娘娘,女工针指自有绣娘与侍女们操持,咱们只需要好好服侍陛下就行,我进宫之时,曾在家学过歌舞,为陛下唱歌跳舞,使陛下高兴,这才是嫔妃该做的啊。”
张丽妃附和道:“常婕妤说得对,惠妃你说呢?”
王沅点头,笑道:“昔年诸王为选服侍的人还曾特地去赵国邯郸求歌舞女,所以常婕妤说的也没错。”
其实歌舞女成为嫔妃根本没人嘲笑,但程恒娥偏偏不这么认为,她生有二皇子,为着二皇子的名声与前途,处处严格要求自己,不许人在她面前提歌舞二字。
常婕妤见她这么无趣,便熄了与程恒娥说话的心思。她一点也不怕得罪程恒娥,程恒娥已经快三十岁了,而她现在还不到二十岁,年纪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另一桌子上,徽琰与徽鸾靠在冯皇后身边同她亲昵,李顼与徽娟年纪大些,还不要紧,徽妘、徽君与李瑜有些不高兴,时不时往亲娘那边看,但各自又被教了规矩,只能默默地用膳。徽妘与徽君时常见面,她又是姐姐,于是照顾徽君,一会儿问她吃不吃这个,一会儿又拿帕子给她擦嘴巴,当然事情到最后都是由乳娘代劳的。李瑞是男孩子,坐不住,他的眼睛被徽君身上一块亮亮的东西给晃到了,伸手一拉,“咦,是面小镜子,好漂亮呀。”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李湛笑道:“徽君今日生辰,这是朕送给她的生辰礼物,朕亲手给她系在身上的。”
李瑞从身上扯下一块玉佩,“五妹,我拿这个玉佩跟你换镜子,好不好?”
“不要,这是父皇给我的!”徽君一扭身子。
冯皇后看了一眼这面镜子,知道这是李湛从小带到大的东西,对他有很重要的意义,但她却不以为意,徽君是最小的女儿,多疼爱几分也无妨。徽鸾与徽琰好东西见多了,这面不起眼的镜子根本不放在心上。李顼的目光却闪了下,他曾经向父皇讨要过这面镜子,父皇另外给了其他的东西给他,但现在却给了五妹……
这一桌上闹出的动静,王沅察觉到了,她原本不想让徽君带着镜子,但李湛一定要她时时系在身上,好在其他人并无别的想法,太子他就算不高兴,徽君只是公主,对他并无任何影响。
☆、第 113 章(修文)
113 第 113 章(修文)
用完膳后, 李顼领着弟妹给李湛、与冯皇后祝颂,两人赏赐金币给他们。小孩子们笑闹玩耍、吃些糕糖果品,嫔妃们或者闲聊,或者投壶、下棋,殿里还有乐师奏乐,一派热闹之景。
李湛与冯皇后下棋,程昭仪、戎充仪、何才人等人围观,其他人有玩投壶, 还有玩六博戏。
徽君跑了一会儿就累了,趴在王沅的怀里, 玩着一串小金鱼。王沅低头问她:“是不是困了?”
徽君摇摇头,“不困。”大殿灯火通明, 可以吃很多糖, 还能跟兄姐一起玩, 她觉得很开心,一点都不困。
徽琰蹬蹬跑过来,拉着徽君的手, 趴在她的耳边, 轻声说:“五妹, 我们悄悄地去放爆竹。”
她自以为声音很小, 但其实大人们听得很清楚,冯皇后立刻就说:“徽琰, 不可以,放爆竹太危险了, 母后让人放爆竹,你们在窗子边上看。”
王沅也拍拍徽君的肩膀,“你还小呢,只能在边上看看。”
李湛起身道:“你们在窗边看着,父皇给你们放。”小孩子们顿时就欢呼起来。
爆竹,以逐退瘟神恶鬼。李湛在民间时每逢过年都会放爆竹,进宫来之后,几乎就没碰过了,都是看着宫人放,他兴致勃勃地让人拿来竹竿,点燃竹竿最头上那节,然后仍在院子里,竹竿燃烧,一节一节的爆破,火花四溅。王沅忙把徽君搂在怀里,再看其他人也是纷纷把自己的孩子护着,替他们捂住耳朵。
徽君根本不怕,从王沅的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程昭仪的李瑞也是,挣脱了母亲的手臂,拖了一根比他还高竹竿到李湛的面前,扯着李湛的衣角,眼巴巴地说:“父皇,瑞儿想点爆竹。”
李湛心喜这个儿子胆大,答应下来,这下子徽君也来劲了,一溜烟跑到他面前,也要点爆竹。李湛刚答应了儿子,不好拒绝女儿,可她实在太小,于是握着她的手点了一根竹竿。
竹竿发出连续的爆破声,在漆黑的夜里闪出火花来,李瑞与徽君欢呼跃雀。到了亥时,宴饮结束,众人一齐向帝后告辞而去。
坐着肩舆回到明光殿,鼠尾与金珠端着屠苏酒、胶牙饧、五辛盘摆放在桌子上,道:“娘娘,先别睡,这些都是奴婢们亲手制的,您尝一点,让您今年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
王沅喝了一杯屠苏酒,徽君看着好奇,嚷着要喝。采青端来一杯热水,滴了一滴屠苏酒,喂给她喝了一口。徽君咂咂嘴巴,“没什么味道啊。”
王沅大笑,点点她的头,“你这小儿,还不能喝酒呢,来吃块胶牙饧。”然后又喂了她一点胡荽。徽君皱着鼻子咽下去,摇摇头,很认真地说:“都不好吃。”
“好了,好吃的东西你今日吃的也不少了。”王沅把她交给乳娘抱着,“跟着孙妈妈去洗漱睡觉吧。”
徽君乖乖地将头靠在乳娘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就睡着了,乳娘抱着她离开。
初二这日,嫔妃们的家人可进宫来探望,王淑带着真真进了宫。王沅没有看到韦氏与方云娥,问道:“两个嫂子呢?”
王淑回道:“韦氏怀孕害喜,身子不适,云娥肚子大了快生了,都不方便。”
王沅不禁咋舌,这可是韦氏的第四胎,她可真能生啊。王淑笑道:“韦氏是个多子多福的命,一胎接一胎的生。真真又要做姐姐了。”
真真正值豆蔻年华,已经是聘聘婷婷的少女了,她梳着堕马髻,穿一身剪裁合身的袄子,细细地腰身,嘴角含笑,端端正正坐着听大人们说话,不急不躁。王沅心里暗暗点头,真真倒是教养得极好。她解下身上佩的一块和田玉佩系在真真的腰上,道:“嗯,这样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