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血染,双方战斗展开。
乌蛮人的马纷纷中箭,一个个乌蛮人被拉下来,在地上翻滚着躲箭。大魏卫士纵上,这些乌蛮人却个个骁勇善战,翻身一跃就从地上挺起,杀向偷袭来的杀手。
有乌蛮人喊道:“克里鲁,保护大王!”
一个人当即喊道:“当然!大王,属下来助你——”
一个魁梧雄壮的乌蛮人从马上跳下,长刀哗啦刷开,砍向那逼向乌蛮王的众人:“大魏奸人!真以为我们乌蛮人这里好糊弄么——”
带头杀向乌蛮王的,正是方桐等人。方桐大约听得懂几句乌蛮话,听到背后纵来的寒风和乌蛮人的声音,就大喊道:“是克里鲁!乌蛮一员猛将,众人小心——”
方桐被克里鲁扑倒在地,其余卫士依然冲上乌蛮王的马匹,齐齐砍向马的四蹄。乌蛮王长刀在握,在身边旋一圈杀向卫士,血珠在空中溅起时,乌蛮王撑着一个尸体的脖颈,就从马上跳了下来。
乌蛮王回身,一刻不停,就向远远观战的丹阳公主暮晚摇冲去。
二人看到他向着公主冲去,这些卫士们立刻用以命换命的方式去阻拦!
刀光剑影,尸体如堆!
众人嘶吼声震得山鸟拍翅四飞:“啊——”
乌蛮人满脸是血,人数不如公主府埋伏在这里的卫士多,却一个个张狂得不行:“大魏人,果然奸诈!来啊,老子们跟你们玩——”
方桐与乌蛮猛将克里鲁大战,克里鲁武力倒是一般,但块头大、威力强,方桐全凭矫健身手和对方周旋,引着克里鲁往一个方向走。克里鲁全然无察,威猛的拳风一道道挥出,哈哈大笑:“以前在乌蛮时,老子就想宰了你——”
方桐被一拳打得向后飞出,撞在树上,吐出了血。眼前发黑,肋骨估计都被打伤了,全身痛得几乎动不了。
但是方桐冷笑。
他一张嘴,嘴里的血就顺着牙缝向下滴落。而方桐盯着大步走来的克里鲁,厉声用乌蛮话反击回去:“来啊——不杀了老子,你不是男人!”
克里鲁扑来,要一掌拍死那已经动弹不得的、在他眼中瘦弱无比的丹阳公主的贴身卫士,但是当他靠近时,头顶用铁锁着大网罩下,向他笼来。克里鲁急忙要躲,但是方桐一把迎上,抱住他的腰身,硬是拖着对方一起被罩在了铁网中。
方桐厉喝:“来啊——和我同归于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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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桐带头,以牺牲自己、和克里鲁一起被贴网罩住为代价,硬生生扭转了局势。
亲身从乌蛮走过,从不敢小看乌蛮人的战力。哪怕公主府埋伏于此的卫士,数倍于乌蛮人。
暮晚摇紧张地观战,手中冷汗淋淋,看到乌蛮人一个个被压下,有的被困住,有的被杀死,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乌蛮还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她呼吸困难,终于,看到众人围杀的乌蛮人身上伤痕累累,摇晃中,轰然倒地。
树叶纷落,林中倏地静下。
还站着的公主府的卫士们只剩下了寥寥十几人,而乌蛮人已经没有一个还站着。
卫士们回头:“殿下!”
暮晚摇从马上跳下,向战局中走来。她面容冷淡,杏色裙裾从一地鲜血尸体中走过,却面不改色。卫士们让开路,暮晚摇看着这一个个戴面具的乌蛮人零散地倒在地上,还有不甘地被押着跪在地上,而那骁勇善战的乌蛮王,竟也倒在她脚下。
这让她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她在离开乌蛮那一夜,借用老乌蛮王和下一任乌蛮王的刀,杀了蒙在石一次。
今日在大魏,她真的又杀了蒙在石一次么?
他真的被她杀死了?
暮晚摇蹲在乌蛮王的尸体旁,看着这个人胸前的一只只箭、身上流血的刀痕,她伸出手,一点点摘开这个人脸上的面具。
从上到下,青铜面具后的乌蛮王的本来面孔露出来。
飞眉入鬓,冷硬利落——然而暮晚摇脸色蓦地大变。
她一下子站起,急声:“退后——”
这不是蒙在石!
死的这个乌蛮王不是蒙在石!
却是刹那间,倒在地上的一具乌蛮人的尸体陡然“复活”,在极近的距离下,谁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人跃起,横腰瞬间抱住了暮晚摇,向半空纵起,飞向高树。
从铁网中被救出的方桐在两个卫士的搀扶下走来,看到如此变局,当即骇然,大喊一声“殿下”,手中的刀砸向那个跳起来的抢走公主的人。
那人在半空中攀上树的高枝,怀里搂着挣扎的暮晚摇,回过头来,方桐劈来的刀,正好将他脸上的面具砸掉了。
他的面容露了出来,英俊冷冽。
方桐脱口而出:“蒙在石——”
这才是真正的乌蛮王!
死的那个是假的!
蒙在石让人替他死了!今天来林中狩猎的乌蛮王,从头到尾都是“假王”。而真正的王藏身骑士中,一言不发,冷眼看着闹剧,又装模作样被他们随意砍死。
然后蒙在石在最重要的时候暴起,抢走了公主!
方桐胸口沉闷,又是一口血吐出。
身边卫士着急:“郎君——”
方桐咬牙切齿:“追!救出殿下!”
如今鱼死网破,谁也不必再伪装!
然而当是时,林中更有一群大魏卫士窜出:“何人在此放肆——”
大魏军队!
方桐脸色微变,知道有人牵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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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幽绿,春水破冰。
蒙在石暴起,就站在他伪装的那具尸体边的暮晚摇如何躲得了?她一下子被他抱在了怀里,被他带着在树林中跳跃逃走。她拼命挣扎,然而在男人的强势下,她真的毫无办法。
男人那让她恨极的力量!
“砰——”暮晚摇被一把扔了出去,丢在了水中。
瀑布从身后山顶哗哗流下,在水潭上溅起小小的七色彩虹。暮晚摇被蒙在石一把摔了下来,她在水潭中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水中。
瀑布的水雾从后溅来,淋湿了裙裾和半身,春日的水十分冰寒,暮晚摇跌坐在水中,撞在了一岩石上,背在后面的手还被水面上漂浮着的寒冰割得发疼。浅浅的到膝盖的水潭,冷得暮晚摇浑身哆嗦。
她坐在水里,一边手背后,摸着自己藏在袖中的小刀,一边仰起脸,看向凶悍低头、眼中渗出红血丝的男人。
蒙在石扑来,一把掐住暮晚摇的脖颈,压住她。他的手卡在她喉咙上,冷声:“暮晚摇!你又想杀我!”
他大喝:“第二次了!第二次了!我原谅你第一次,你就来第二次!你就这么想杀我么?”
暮晚摇被他掐住咽喉,她仰着的脸,流露出病态的苍白色。漆黑的眼睛盯着他,步摇落了水,鬓发散开,一尾青丝漂浮在水面上,又湿漉漉地贴着她的后腰。
她看着他笑:“是啊,我就是想杀你啊。你今天才知道?不会吧?想成为草原王者的蒙在石,今天才知道我想杀你么?”
蒙在石手心用力,她的脸就被卡得涨红,带点儿青。她被他压着,后背靠着岩石,整个人柔弱无比地在他掌心中,他轻轻一捏,就能掐死她。
而她是这般美丽。
花朵一般的年龄,尖厉的见人就扎的刺。又冷又艳,黑岑岑的冰雪般的眼珠子盯着他……这般毁灭一般的美感,让蒙在石目光摇晃,体内的暴虐被激了出来。
他低头就要亲她。
一道白光滑过,蒙在石向后仰,另一手快速抓住她不老实的手腕。看到她手中的小刀,蒙在石阴冷道:“你当真想杀我?我对你不好么?做我的王后不好么?”
暮晚摇被他控着,诧异地:“我当真想杀你。做你的王后当然不好!”
她厉声:“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你们父子,好不容易走出了噩梦!你凭什么来打扰我,凭什么要我回头!”
蒙在石声音暴怒:“我打扰了你?你本就是我的!你今日的所有,都有我的功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没有我,谁教你怎么做女人——”
暮晚摇手中的刀又想挥下,然而蒙在石抓着她手腕,如拎小鸡一般轻松。
暮晚摇目中光轻轻摇落,她恨声:“所以才要杀你!所以你才是我的耻辱!我不会让我的耻辱跟着我一辈子,我不会让噩梦永远不醒……你要我和亲,我就要你死!我和你不共戴天!”
蒙在石怒极:“伤害你的是我父王!你却全算在我身上么?”
暮晚摇:“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蒙在石:“昔日和我在一起的欢声笑语,全是假的?”
暮晚摇冷笑:“不然呢?我会爱上让我蒙羞的仇人之子么?我会爱上把我的尊严踩在地上的人么?我会对仇人有怜悯心,有不忍心么?我是疯了么——”
蒙在石:“你就是个疯子!我昔日对你……”
暮晚摇尖叫:“那也是被你们逼疯的!”
她一字一句:“我时时刻刻,每日每夜,我都要被你们逼疯了!你们这群野蛮人,这群什么也不懂的人,言语不通,行事粗蛮,毫无章法,没有羞耻感,没有罪恶感……我为什么要和你们搅和在一起,你为什么非要我和亲……”
蒙在石怔怔看她。
他目光压下,一言不发,开始扯她的衣领。
暮晚摇全身猛地一哆,骇然:“你——”
蒙在石扯下她的腰带,绑住她乱挣扎的手。水流哗哗,围着他们,尽是挽歌一样的悲意。蒙在石冷冷道:“你说我是禽.兽,说我羞辱你,那我就真的羞辱给你看——”
掐住她的脸,他贴过去,轻轻道:“美丽的丹阳公主被乌蛮王在野外上了,你说,大魏皇帝会不会把你献给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被男人摁在在水里,尖锐的石头划着后背,遍身冰冷。
长发如藤蔓般缠绕,面容和睫毛上溅上水珠,她的眼睛却清亮,充满了恨。
没有惶恐,害怕,只有恨——
暮晚摇目露恨意:“你敢!你这样,我此生余下年岁,都将毕生和你为敌!每日每夜地想逃离你,每时每刻地恨着你!我毕生都将反抗你,你永远别想得到我——”
蒙在石心中痛一下。
然后冷笑:“反正你从来也是恨我,无所谓了……”
他低下头,掐住她下巴,气息拂在她脸上时,忽感觉到危险从后而至。
蒙在石猛地跃起,飞身站起,他站在瀑布下,浑身潮湿,回头看,见林树高一些的地方,一把弓对着他。那把方才射来的箭,稳稳地插在水里的石头上。
方才蒙在石若是不躲,那把箭必然直取心脏。
蒙在石仰头,和立在山岭高处、手中搭弓的言尚对上目光。
暮晚摇从水潭中挣扎着坐起,呆呆地向上看去。
衣袍飞扬,春日下,言尚手中的弓对着他,箭再次向蒙在石射出。同一时间,蒙在石跃起躲避,而忽一道黑影擦过深林,速度如电如奔!
极快之下,躲着那箭射来的方向,蒙在石胸口被人一拳砸中。
面前骤然出现一黑衣少年,逼着蒙在石一同砸在了瀑布下的潭水中。
蒙在石被少年逼得跪下后退,膝盖刺拉拉掠过水潭中的石子,血腥味登时弥漫开来。他本就受伤,又被那两人的配合逼到这个地步,当即咳嗽阵阵。
按住他咽喉的少年与他一同跪在水潭中,抬起脸来。
睫毛一根根浓长,其下眼睛静谧冰冷。
正是杨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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