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姝顾不得和婆婆等人打招呼,径直奔至榻边,定睛一望:
婴儿平躺昏睡,烧得小脸红扑扑,唇干裂,呼吸急促。
“烨儿?烨儿?”姜玉姝伸手一摸孩子额头,心惊胆战,恐惧喃喃:“天呐,太烫了……中午我走后,他都吃了些什么?喝药了没?”
潘嬷嬷和奶妈、小桃一直守着照顾,赶忙你一言我一语地禀告:“原本喝了挺多奶!”
“还吃了点儿稀粥。”
“但一灌药,就、就全吐了。”
“然后又喝了些奶,但再也不肯吃药,渐渐发起热来,一直睡到现在。”
姜玉姝眼眶发烫,鼻尖泛酸,扭头急切问:“方大夫,你看该如何是好?”
“惭愧,方某医术不精,令夫人失望了。”方胜擦擦汗,言辞恳切,直言不讳地说:“因此,方某绝不敢含糊其辞、耽误小公子病情,趁还不晚,恳请老夫人、夫人和公子尽快设法另请高明,以免紧急时手忙脚乱。”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王氏愁眉不展,唉声叹气,“问题在于附近哪儿有名医?你自称‘医术不精’,但事实上,你的医术在赫钦算高明的了,所谓‘县里其他大夫’,估计比你强不了多少。”语毕,她抚摸婴儿脸颊唤道:
“烨儿?好孩子,快醒醒,喝了药再接着睡。”
姜玉姝登时撑不住了,心如刀割,迅速泪水盈眶,泪珠滚滚,滴在衣摆上。
“别哭,别哭。”郭弘磊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暗暗焦急,极力安抚道:“先别慌,或许稍后请来的大夫会有办法也未可知。”
王巧珍与两个小叔子在旁陪伴,反复宽慰“吉人自有天相,孩子必会康复”等语。
入夜时,小厮架着三名白胡子大夫,匆匆返回。
“大夫,快!”王氏眼睛一亮,忙起身指着病人,“快给我孙儿瞧瞧。”
姜玉姝让开位置,胡乱擦泪,满怀期待,颤声说:“还请几位大夫救救我的孩子。”
“夫人放心,老朽自当尽力而为。”
四名大夫望闻问切,商议良久,合力开了一副新药方,火速抓药并煎好,叮嘱道:
“待老夫设法唤醒病人后,抓紧服药。令公子太小,尚不懂事,喝药只能靠哄、灌,他不太可能乖乖喝下的。”
“这、这——唉!”王氏无可奈何。
郭弘磊狠狠心,“既然没办法,那就听大夫的,先哄一哄,如果实在不肯喝,只能灌了。”
少顷,其中一名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白瓷小瓶,拔塞,瓶口搁在小病人鼻下——几个呼吸后,婴儿迷迷糊糊清醒,打了个喷嚏,本能地抬起双手,想揉揉鼻子。
姜玉姝一把按住孩子左臂,喉咙发梗,心里堵得慌,柔声说:“乖,痊愈之前别用左手,否则伤口该拉扯痛了。”
“药端来,大家哄他喝。”王氏一声令下,潘嬷嬷和奶妈忙上前,六七个女人想方设法,连哄带灌,在婴儿的挣扎与拒绝哭声中,累出半身汗,才勉强把药灌完。
孩子受苦,令几位长辈揪心不已,干焦急。
深夜
姜玉姝弯腰,把自己的额头与孩子贴了半晌,惊喜耳语:“太好了,总算没发热了!看来,大夫们新开的药方效果不错。”
“当赏!”
郭弘磊由衷松了口气,低声说:“病一好,伤口就会慢慢痊愈,我才能放心回营,否则,后天叫我如何启程?”
“宋将军准的假不少,十分慷慨,后天一早无论如何你都得启程,切莫耽误了规定的日子。”姜玉姝欣喜含笑,凝视孩子睡颜,轻声说:“对了,到时要捎上小桃,带她回刘村和林勤成亲。”
“叫她跟上就是了。”
“你顺路带领钦差去庸州,龚大哥同不同行?”
郭弘磊颔首答:“约定了的,他早已有意,想前往庸州谋一份差事,托咱们家再照顾他妻女一阵子。”
“嗯。”姜玉姝一颗心全在孩子身上,没说什么。
“今儿下午,挨骂了?夫人受委屈了。”
“其实不算骂,应该算是善意提醒,所以不觉得委屈。”姜玉姝笑了笑,“沈大人表面严厉、嘴上不饶人,实际是在教导后辈,对我而言,堪称良师。咳,若说‘委屈’,魏旭气得不轻,毕竟他上午多挨了一场训。”
“不奇怪,听说他父亲与沈大人有些不合,对上时,或多或少难熬些。”
“哦?”姜玉姝诧异问:“你听谁说的?”
郭弘磊顿了顿,挑眉反问:“我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姜玉姝茫然不解。
郭弘磊一拍额头,懊恼告知:“上次在庸州见面,事情太多,竟彻底忘了那件事!我曾怀疑魏旭的家世,不太放心他跟着你,故写信请都中朋友打听了一番,得知,魏旭确实是刑部侍郎之子,但既非嫡出也非庶出,而是私生子。”
“啊?”
“私生子?”姜玉姝愕然。
郭弘磊点点头,“具体不清楚。据说,魏旭生母乃富商之女,不知怎的,悄悄为刑部侍郎生下一子,一直养在她兄长名下,但四年前被魏侍郎发现了,追着不放,魏旭最终认祖归宗。魏侍郎对外称:嫡幼子体弱多病,遵照大师指点,寄养在外地庙里,养结实了才敢接回家。”
“去年,魏旭金榜题名,想必有些赌气的意味,毛遂自荐为西平仓副使,成为你的同僚。”
姜玉姝认真听完,一股火猛地燃起,皱眉斥骂:“魏侍郎简直不是东西!”
“人外祖家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魏家不仅坐享其成,更害得魏旭背上‘私生子’的骂名!观察言行举止,他在外祖家应该颇受宠,朝廷明明允许商籍子考功名,当年他快二十岁了,突然认祖归宗,外人势必议论纷纷,‘侍郎之子’的名头,对他而言弊大于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