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它破不破,至少能遮风挡雪。”
“你怎么知道那儿有个破庙?”
郭弘磊率众前行,简略解释道:“去年十月,我跟着潘千户他们,潜入庸州探查敌情,期间冷不防碰见了敌兵,撤离时东躲西藏,在山里转来转去,无意中发现这所破庙。”
不多久,一行人踏进山门,各自拴好战马,持刀四处查看。
郭弘磊安排妥守卫之后,招呼同伴捡拾柴禾,在大殿里架起篝火,轮流取暖,吃了干粮后互相依靠,席地而睡,鼾声如雷。
负责守卫的兵丁,则五人一伍,分散各处,警惕戒备一个时辰,便由下一伍换下。
郭弘磊靠坐柱子,轻手轻脚,仔细给自身伤口重新上药并包扎,因夜以继日地操劳,且负伤失血,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神色沉静,双目炯炯有神。
忙完,他起身,扫视躺在篝火四周歇息的大汉们,然后带上亲信,按着刀柄迈出大殿,巡察各守卫处。
尚未靠近,遥见两个抱着刀的年轻人,一边盯着坡下,一边耳语争辩青楼女人“谁最美“。
郭弘磊叹了口气,踱近问:“还聊这个呢?”
两人闻声扭头,忙打招呼,讪讪答:“聊这个特别有意思。”
“我俩还没成亲,不上青楼,就摸不着女人。”
郭弘磊哑然,余光盯着坡下,提议问:“既然喜欢美人,为何不把饷银交给长辈攒着?攒多些,请长辈帮你们娶一个标致的妻子,岂不好?”
“正是这样呢。我俩是同乡,饷银和赏银大半上交爹娘了,攒着娶媳妇。”
“嘿嘿,逛青楼可有趣了,弟兄们结伴嘛,都想开开眼界。等打完这一仗,要是有命活着领赏,我一定点花魁试试。”
“对,如果能得花魁陪一晚,多美!”
各有各的活法,郭弘磊不予批评,而是鼓励道:“明日决战,攻城时,赫钦、新阳、泗鹿三卫一齐上,咱们的胜算很大!另外,有两个卫的援军殿后,时刻待命,加上粮草充足,战场并无后顾之忧,专心攻城杀敌即可。”
两名守卫乐呵呵,“我觉得咱们会赢。否则,哪儿能一路杀到庸州城郊?”
“求老天爷开恩,助咱们战胜北犰,凯旋领赏!”
郭弘磊颔首,拍了拍他们肩膀,“打起精神来,盯紧了。”
“是!”
郭弘磊继续前行,带人谨慎巡察一圈,才返回大殿歇息。
“唉哟,睡会儿,快累死了。”
“昨儿半夜急行军,困得险些坠马。”
“睡吧。”郭弘磊放轻脚步,挑了块地方躺下,枕着佩刀,从怀里掏出一方雪青丝帕,默默把玩,抚摸帕上绣着的淡雅兰纹。
这帕子,是在流放途中得的。
当时,他用溪水洗脸,姜玉姝见他满脸滴水,随手给了块帕子让擦脸,转头便忘了。
郭弘磊一直悄悄收藏,十分珍惜。仓促投入赫钦卫,却不忘带上妻子所赠的丝帕,视为信物,供空闲时欣赏。
其实,姜玉姝后来陆续绣了几块帕子,男人式样,文雅大方。
但郭弘磊贴身只收着这一块,时常拿出来,任由朋友打趣“又想媳妇了“、“想得发起呆了“等等。
翌日,天未亮,大乾将士主力已经如时抵达各自的战场,包围了庸州城。
庸州乃边城,自古与北犰频起战争,为了抗敌,城墙修建得格外高耸,墙壁厚实。
世事难料,北犰侵占了这座城,为守;大乾边军被迫攻打自己人建造的城门,为攻。
远远望去,目所能及的城墙壁犹如镜子般光滑,那是敌兵往墙壁浇水、天冷结冰,便形成一道天然屏障,阻挠对方攀登。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两国交战无数次,熟悉彼此长短。
北犰绞尽脑汁,防守。大乾绞尽脑汁,进攻。
征战沙场,无论主帅如何智计百出,将士终究免不了实打实地拼命。
郭弘磊勒马,停在东门前三里处,遥望城墙,审视守城敌兵,神态坚毅,目光如炬,静候命令。
千军万马,骑兵、弓箭手、步兵,黑压压一大片人,停在不同的城门前,严阵以待,鸦雀无声。
窦勇肩负军令状,无路可退,亲自督战之前,把指挥大权暂交由励王——若得胜,凯旋接回指挥权;若败了,一条老命死不足惜,挣个“为国捐躯“的名声,强过被朝廷问斩。
窦勇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色,缓缓抬手,倏然一划,衰弱嗓音吩咐:“攻城。”其副手立刻高呼:
“攻城!”
将军一声令下,数面战鼓同时被擂响,鼓声雄浑响亮,激励人心。
“冲啊——”
手持盾牌的步兵吼声震天,率先行动,密排着往前冲;紧随其后的壮汉,左翼推着破门的冲车,右翼推着攀登城墙的云梯,勇猛打前阵。
再之后,便是弓箭手。
骁骑营骑兵们,攻城时则殿后,因为地面被敌兵布置了蒺藜、陷马坑、拒马枪,须由前军清路,再由骑兵冲锋,以保全精锐。
旋即,守城敌兵开始反击,首先是弓兵,利箭雨点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