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这年头,能饱腹就行,只要没毒,管它是什么味道!我们家不挑。”
“我家也不挑。”
……
忙着忙着,姜玉姝反复估算收成后,如释重负,暗忖:赶鸭子上架似的,仓促下种,产量必然不高。但幸好,不至于低得丢人,勉强能交差。
她低头整理箩筐内絮的干草,叮嘱道:“小心点儿,尽量别碰坏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批收成应该全是粮种,等明年开春继续尝试,直到攒够粮种为止。”
里正妻满怀期待,立刻凑近,顺势问:“好几十亩地,肯定能收不少!不知官府明年是什么打算?既是新粮,能不能分些给村里?我家已经学会了,到时一定会用心打理!”
此言一出,附近村民纷纷靠近,争先恐后,拍着胸口表示自家也学会了,请求官府分发粮种。
姜玉姝被围在中间,连连抬手制止,歉意道:“抱歉,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各位别急,等忙完后,庄主簿会往上报的,一切得遵从官府的安排。”
“不错。”庄松背着手,在田垄间转来转去,威严道:“你们赶紧收,收完了我才能秤算、才能禀告县里。看潘大人他们的意思吧,待有了准信,我再告诉你们。”
“哎,是!”
“既然在刘家村有了收成,不如让我们继续试,免得官府挪去别处重新摸索,那样多麻烦。”
“就是!我们已经学会了,明年开春自己种,不劳官府操心。”
……
“哈哈哈。”庄松感慨良多,哼笑道:“瞧瞧,当初叫他们一边帮忙一边学习时,个个不情不愿的,如今见有了收成,才知道请求官府照拂!”
姜玉姝长长吁了口气,唏嘘道:“幸亏有了些收成,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向潘大人交差。”
“天道酬勤。”庄松考取秀才功名后方谋得主簿一职,年纪轻轻,自视颇高,平日爱摆官架子、好耍官威,但本性正直。他昂首挺胸,慢条斯理,施恩似的说:“郭家人屯田勤勤恳恳,我俱看在眼里,会禀明知县的。农耕讲究风调雨顺,即使收成差,也不能全怪你们。”
姜玉姝感激道:“多谢您的宽容体谅!”
一行人从清早忙至天黑透,抢收了十五亩地,土豆暂搁在里正家的院子里。
庄松带领官差,打着灯笼盯紧秤,详记收成。他本欲派人看守庄稼,村民却惧怕黑夜遇敌袭,谁也不敢,只得作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夜间。马厩
一盏灯笼悬挂在柱子上,三公十母,十三只羊咩咩叫唤,埋头吃草。
姜玉姝挽着袖子,一身灰尘与汗,拨弄查看羊群,头也不抬地说:“今儿都辛苦了,但至少还得忙四五天,咱们秋收后才能休息。”
“是啊。”潘嬷嬷把羊绳栓紧了些,小声劝道:“忙活一整天,热水已经备下了,您快去洗洗,别累坏了。”
郭弘哲饶有兴趣,带着小厮扒拉鲜草,催促道:“二嫂歇息吧,羊交给我喂!”
姜玉姝直起身,反手捶了捶酸疼的后腰,疲惫微笑道:“行了,它们已经饱了。明早顺便牵去地里,让它们自行吃草。等腾出空来,咱们再设法盖羊圈。”
“为什么忽然想养羊了?”流放大半年,郭弘哲已经不怕脏了,弯腰好奇揉搓羊。
姜玉姝解释答:“并非心血来潮,我早已决定了,只是苦于身不由己,好说歹说才得到官府首肯。这些羊,是县丞刘大人派人送来的,今后由咱们饲养。”
“听里正说,下月初左右便开始降雪,到时怎么办?”郭弘哲不无担忧。
姜玉姝精疲力倦,慢慢踱回屋,“无妨,到时喂羊吃干草即可,从明天起,该开始准备草料了。”
“行!”周延正在闩院门,皱眉说:“草料倒容易,只是怕羊难侍弄,毕竟谁也没养过。”
放心,我养过。姜玉姝笑了笑,镇定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们认真摸索摸索,迟早会懂的!”顿了顿,她正色道:“西苍有大片大片的草地,据说庸州更是有茫茫大草原,天生适合养牛羊。边塞冬季漫长,咱们这些屯田的犯人,不可能悠闲猫冬,与其听任官府安排差事,不如自己考虑。”
万一被安排完全陌生的差事,岂不头疼?索性养羊,这个我熟悉。
郭弘哲饱读诗书,但对农桑一窍不通。他拍拍羊背,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信赖道:“二嫂言之有理。那就听你的吧。”
关闭院门后,一行人鱼贯进屋。
“唉。”周延忍无可忍,抱怨道:“刘大人派人送来了羊,却仍只字未提咱们的口粮,似乎彻底忘在脑后了。我想问问,可一斟酌,又没敢问。”
姜玉姝心知肚明,叮嘱道:“他们没忘。今后不必再打听,我已经问过了。”
“哦?”
姜玉姝轻声告知:“刘县丞说:赫钦战乱频频,庄稼连年歉收,朝廷和府城的余粮忙于供养边军,一时半刻顾不上县衙。潘大人奔走数月,至今没弄到粮,甚至连种子都缺。”
“可、可难道就让咱们一直悄悄买口粮吗?”周延哭笑不得,叹气道:“唉哟,自从安顿在这村里,郭家顶着流犯的罪名屯田,却至今没领到一份口粮!”
姜玉姝捶着后腰,无奈道:“县里不给,咱们催也没用,只能等候。”
“或许,县衙猜测郭家尚有盘缠,故意省下一笔?”
姜玉姝忍俊不禁,苦中作乐道:“不无可能。咱们恐怕是全西苍最让官府省心的犯人了!”
郭弘哲听了半晌,小声道:“长平就不同。那儿的口粮按月发放,虽粗糙,但能果腹。”
“赫钦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自然比不上其它县。”语毕,姜玉姝回房沐浴,发丝才半干便倒头入眠,几近昏睡。
次日·清晨
郭家人手忙脚乱,合力赶着羊群下地,迎面遇见了庄松一行。
“哟?放羊呢?”庄松满面春风,昂首迈着方步。
“哈哈哈~“里正赶着板车,车上坐着妻儿,两口子笑得合不拢嘴。他把鞭子塞给妻子,跳下板车颠颠儿奔近,迫不及待地问:“你们知道昨天十五亩地收了多少土豆吗?”
姜玉姝心中有数,微笑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