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费古的动作再一次停下来了,他又听到了脚步声,是从地板下面传出来的,费古把耳朵贴着地板仔细聆听着。
‘就是刚才自己打开的沙发底下。’费古的希望再一次被点燃,他略微抬起一点头,双眼死死盯着沙发脚下的地板缝隙。
不过地板缝隙并没有如愿打开,可以听到里面的脚步声在不断徘徊,‘是不是地板下面不能打开?还是里面的人不知道怎么打开?……不管了,让我来帮他吧!’
仇恨可以让一个人做到他本来无法做到的事情,费古的双手和双脚都开始用力,一寸又一寸,他的身体奇迹般的移动了。
移动到壁炉台的边上,费古没有停下来喘息,此刻停下来,就等于是全功尽弃。
双手努力向上伸起,继续一寸一寸地抠着壁炉台的边缘往上爬,费古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反正就是不想停下来,有一股劲仿佛在他心中不断鞭策自己一样,所有的疼痛此刻都成为了渺小无谓的东西。
终于,双手可以触到花瓶了,但是稳住身体是一个难题。幸好壁炉台面上有一条向外凸出的边缘,虽然不深,但是足够费古的牙齿死死咬住了。
颤抖的双手捧住花瓶两边,在脑海中确认好方向,费古一点一点用力拼命向右转动,直到听到地板下面传来‘咯’的一声。
知道自己成功的一刹那,费古一下子松开了所有的力道,人也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但此刻还不是他应该闭上眼睛沉入地狱的时候,费古依靠着疼痛振作起精神来,继续努力调转身体往回爬,他要爬回到沙发边缘去,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人?
‘神啊!帮帮我吧,让杀人恶魔受到惩罚!’费古用力撕去脸上的人皮,眼中布满血丝。
第三百三十四章 罪恶的舞台——程楚篇
“对于那个屋子后面的暗道,我并不完全了解…洪晖健是告诉过我,但是他只告诉了我一个入口。说起来那里可以说是一条非常隐蔽的逃生之路。贩毒份子之所以会发现并利用那里,主要是因为他们经常在屋子后面的树林里出没,那条暗道的出口也恰好在小树林里,而且出口在我们进入罗雀屋之前一直都没有关闭过。”
“之前的事情你们也全都了解了,我就来说说5月3日的早晨,我在逃脱了洪晖健屠杀的命运以后,背着巩小序尸体进入那条密道所做的事情吧。当时我心情已经混乱到了极点……”
“我为什么要把巩小序的尸体带走吗?……说穿了和费古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可以逃出死亡之地,也不能肯定之后洪晖健会不会反应过来,他杀死的人并不是我。”
“我只想要利用一切可能性揭发洪晖健的罪行,那时候死里逃生,已经顾不得自己会不会牵连了,只要他受到惩罚,就算坐几年牢又怎么样呢?杀死回到山上躲避的出租汽车司机是在那之后的事情,之前我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被枪毙,也不认为自己的双手会真的杀死一个人。唉…总之我鼓足了勇气,背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进入了地下暗道。”
“……是的,你们猜的没有错,那栋房子大部分墙壁和墙壁之间都是空心的,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使用铁檀木的原因之一,木质的墙壁不容易被人为损坏,陌生人也就不可能发现墙壁之间的通道。洪晖健告诉过我,在墙壁之间的空间里,几乎可以通往所有的密室和密道。”
“从二楼走廊地板缺口下来之后,就是一个疑似狭窄山洞一样的地方,里面的左右间隔很窄,上下空间的话可以让一个人半蹲着行动。这里根据方位来判断的话,大概就是在书房与客厅的墙壁之间。客厅里的大沙发不就是靠在那面墙的附近吗?在地下看上去,好像墙壁上的‘山洞’和沙发底下入口并不在一条平行线上,其实不然,他们只是有前后差距而已,如果站在客厅里仔细分辨,就可以看出来密道其实绕了一个很大的弧度,才通进小树林里的。”
“我一进入秘道,就急匆匆往树林那一头的出口跑,没有想到那一头居然被锁死了,当时我想是洪晖健为了防止我事先逃跑做的。这让我很绝望,于是又往另一头跑,希望能找到另外的出口。我根本不知道客厅里有入口,而且也没有胆量再回到二楼,所以只能在密道里面来回走动,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寻找出口。同时也害怕着洪晖健会突然进入密道。”
“大概徘徊了十来分钟左右吧,我记不得具体的时间了。我听到天花板上面传来移动的声音,就是那种木板在卡槽缝里面摩擦过的咯吱声。非常轻微。我一下子兴奋起来,但是兴奋只维持了几秒钟,接踵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恐惧,因为所有的人都被围困在二楼密室之中,能够打开密道入口的只可能是洪晖健……何蜜娜不可能的,洪晖健根本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多一点点的秘密,他这个人谨慎地出奇。”
“密道入口是打开了,可是我看见的却不是洪晖健,而是费古,不,不是那个假扮成巩小序的费古,是费古本人,那张脸失去了人皮的伪装,不比洪晖健好看到哪里去?五官都已经扭曲了,表情狰狞,好像要将我拆吃入腹一样。反正就是很吓人。当时我完全说不出话来,心里只想着这回完蛋了,因为费古眼里充满杀气。而且我一瞬间觉得他应该已经知道我是洪晖健帮凶的事情。”
“结果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费古并没有把我杀死,而是对我说了一句话:“你愿意帮忙的话,我就给你指明逃出去的路,要不然,我做鬼也会缠着你。”他的话好像是从喉咙底部发出来的,声音沙哑的根本听不太清楚。你们想,当时我还有第二种选择吗?没有了,所以我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费古的要求。”
“上去完全是靠我自己的力量,沙发底下的入口有往上的阶梯,所以不用费太大力气。到了客厅里面之后,我才发现我完全不用怕费古,因为他当时已经受了重伤,爬不起来了。我虽然可以猜到一定是洪晖健动的手,不过还是假装问他怎么会伤成那样?费古好像并不愿意和我多啰嗦,他直接告诉了我要干什么。”
“嗯…当时的原话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就是洪晖健和何蜜娜已经到了户外,室内一时半会儿是安全的。他要我到书房和卧室的墙壁隔层里去,说那里有一条悬梯,要我沿着梯子爬上去,进入二楼密室。”
“他让我把巩小序的尸体放进绳梯上面的空间,然后尽可能弄出一点声音来,让被困在里面的人可以听到,费古是想要趁着洪晖健不在屋子里救人,这个想法也正中我的下怀,只有救出那些人才能让洪晖健受到惩罚。所以我再一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不过行动之前我问费古,为什么没有逃跑?我还说知道他拿走了大部分的钱,就连洪晖健也一起陷害了……我可不是什么都不去了解的傻瓜,自从参与洪晖健的计划之后,我也一直在尽可能收集自己所能触及到的信息,我当然害怕他欺骗我……只是很多时候骑虎难下而已。”
“没想到话一问出口,费古居然激动得像疯了一样,我都害怕他会从地上跳起来。他怒骂洪晖健和何蜜娜,说他们两个人是不折不扣的混蛋和骗子!费古说自己什么都没有拿到,一分钱都没有,那里本来剩下的钱就不多。被洪晖健全部拿完了。”
“我当时根本就没有脑筋去多想他的话,也没有那个时间,费古还没有说完,我就开始行动了……”
听到这里,莫海右伸手按下录音机的暂停键,此刻是莫海右解决完午夜酒吧事件,到医院见罗意凡两天前的晚上,也就是5月7日午夜时分,他正在继续听程楚的口供录音。
听到最后的那一段话,莫海右脑海中反映出罗意凡与恽夜遥给他讲述的推理,这里又是一个错误的地方。
罗意凡和恽夜遥认为费古拿走了大部分的钱财,而洪晖健拿到的那一点钱不过是他留下迷惑凶手的诱饵,确实,在当时没有更多佐证的情况下,这样推理也并不算是偏差。
现在看来,罗雀屋早在20年前,就已经没剩下多少钱了。至于具体的原因,莫海右认为是出在洪可身上。洪可贩毒也许当年罗雀屋中的其他罪犯并不知道!罗雀屋主人虽然官商勾结,赌博洗钱,甚至是贪污受贿,但档案中并没有任何直接可以证明他贩毒的证据。
洪可要组织起如此庞大一个贩毒团伙,一定会非常需要钱,而他又是罗雀屋案件中的核心人物,还拿到了费古养父那份房屋图纸,可见当时罗雀屋的主人有多么信任他。
洪晖健之所以要在罗雀屋中干掉自己的父亲,从各方面的线索综合起来,他是为了知道二楼密室最后的对外出入口,这一点对洪晖健来说非常重要。而洪可为什么不肯把这一点告诉他呢?
这就是一个可疑之处,或许20年之前,这一处出口罗雀屋的原主人也不知道,洪可就是利用这里一次又一次把不属于他的钱偷出罗雀屋,然后,再一次又一次偷偷把买来的毒品藏在密室横梁的缺口里,以此来嫁祸给罗雀屋的第一任主人。
莫海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躺靠在办公椅上面,案件虽然已经接近尾声,不过莫海右还是没有一点睡意,他始终在不停地思考着。
错综复杂的案情,就像蜘蛛网一样。但这个蜘蛛网太复杂了,一只蜘蛛完全不可能把它编织出来。
罗雀屋第一任主人、洪可、费勇、费古的养父,还有20年之后的洪晖健、费古、何蜜娜、程楚和边本颐等等,这些人都是编织这张巨大蜘蛛网的一份子,不管他们承担的责任是大是小,都缺一不可。
‘唉!’在心中叹息一声,莫海右觉得有什么东西郁结在体内挥之不去,这个世界上的罪恶就像是旷野中的灰尘一样,当起风的时候,这些灰尘就会飘得到处都是。
风代表贪婪,警察可以查清罪恶,法律可以惩罚罪恶,可是却无法阻止人心中的贪婪,这难道不是一种可悲吗?
之后的事情已经不用再听了,程楚没有完全听费古的话,他将巩小序抛弃在了卧室与书房的墙壁夹层里,而自己从卧室阳台的方位逃跑。
可怜的巩小序并没有死亡,醒来之后拼尽全力爬上了绳梯,他也许在黑暗中根本辨不清方向,所以摸到梯子之后慌不择路的往上爬,就算是那种时候,人生存的本能还是占据着上风。
进入空间里面,无意中救下罗意凡和蒋兴龙,却也葬送了自己最后一口气!这个人没有任何罪恶,他只是太信任自己的朋友了。
善良不等于愚蠢,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认为,善良的人吃了亏,那就是愚蠢。有太多的人因此而嘲笑那些单纯善良的人。每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莫海右总会觉得一丝心痛。
曾经有一个人,一个单纯到认为所有对他笑的人都是好人的男孩,在莫海右的生命中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可是,莫海右把他忘了。
不仅忘了他的人,也忘了自己曾经对他的承诺。在无法企及的内心深处,当偶尔有那么一丝疼痛浮上来的时候,莫海右都会感知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像母亲一样温暖和充满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