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道破天机!
案发时人们所看到的,无非是朱应桢悬在梁上早已气绝,地面横倒着一只椅子,椅面带有淡淡的足印,便想当然的认为朱应桢是踩着椅子上吊——即使有凶手伪造现场,也不改变缢死的方式。
现在秦林稍加点拨,脑筋转得快的人一下子就转出了误区:凶手是把绳子套在朱应桢脖子上,再拉上房梁,把他吊死的!
之前的所有疑点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释,为了让死因没有破绽,凶手并没有杀死朱应桢,而是用绞索像真正的上吊一样,活活把他吊死。也正因为不是踢开椅子坠落,而是被人从地面吊起来,朱应桢才在巨大的痛苦中用力抓挠收紧的绞索,在自己脖子上留下了抓挠伤痕,在指甲里残留了皮肉碎屑。
可惜,那个时候他脖子被紧紧勒住,已经无法发出求救的呼喊,只能眼睁睁的走向死亡……想到朱应桢临死的惨状,秦林的拳头紧紧捏着,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愤怒和自责,这两种侦破人员务必避免的情绪,终究还是让他产生了把凶手及其背后的人,活活撕碎的冲动。
“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杀人的方式?”人群中不知道谁问了一句。
“大概是省力吧,”陆远志抢着回答,但很快有些不自信的抓了抓头发,觉得这个答案过于简单。
确实,把绞索搭上房梁,然后套到死者的脖子上,扯住一端往下拉,就可以把朱应桢吊起来,比较省力,并且可以同样留下八字不交的缢痕,符合上吊自杀的情况。
而采取那种最接近原来的方式,抱着还没死的朱应桢站上椅子,把他的脑袋套上绳圈,然后再取掉椅子,自然费力得多。
但凶手只为了省力吗,这个回答是不是太简单太想当然了点?
几个番役弟兄叹口气,互相使个眼色,陆胖子这次恐怕又是信口开河吧。
反倒是张尊尧面色突然改变,刘守有的眼睛里,也越发透出一丝慌乱。
秦林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了矮几旁边,掉落地面的那支琵琶上,“杜姑娘,这支琵琶是你平时放在矮几上的?它的弦,以前就是断了的?”
杜嬍茫然的摇摇头,迟疑着道:“回督主,奴家这琵琶原本是好好的摆在矮几上面,不知为什么掉下来,弦也断了。”
唔,秦林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外间宋应昌嘀咕:“莫不是成国公挣扎时,碰了掉下来,连弦也弄断了?”
大部分人都微微点头,赞成这个结论。
秦林突然抬起投来,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当机立断下达命令:“死者虽然喝醉,但还没到被人套上绞索都不反抗的程度,更不是喝了迷春酒不省人事的杜嬍……陆远志,细细检查尸身隐微之处,我怀疑凶手另有控制他的手段如果凶手把绞索搭在房梁上,然后站在地面抓住绳索往下扯,把死者吊起来,这根充当绞索的丝绳长度就不够了,牛大力,你搜查整座姽婳小筑的每个房间,寻找能充当绞索的坚韧绳索。
霍重楼,立刻检查房梁,尤其是挂绞索的地方,也许会在那里留下有用的线索!”
至于秦林本人,则开始讯问当时在现场附近的众人,得知国公府的家将非常尽职尽责的守在四面,并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他立刻把调查方向,转到了姽婳小筑里面服侍杜嬍的四名丫环身上。
成国公一系传承近两百年,家将都是祖孙好几代甚至祖祖辈辈蒙受国公恩典的,忠心程度绝非寻常人可比,他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站在外面,防线相当周密,绝难有外人突破防线进到屋中。
这也是朱应桢有恃无恐,秦林也难得的大意一次的原因,没想到还真就出了事……春兰、夏荷、秋菊、冬梅,都是服侍花魁娘子杜嬍的小丫头,年纪十一二岁,杜嬍的闺房在东头,她们的房间在西头,如有召唤就过去服侍。
首先被调查的是东梅,她穿粉白衣服,生得清清秀秀,眸子里带着惊恐,心有余悸的道:“婢子估摸着姐夫,哦不,是国公爷,和小姐差不多已经、已经合欢过了,就端着热水和手巾过去服侍,没想到、没想到……”
说到这里,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秦林丢下她,询问春兰:“你们一直都待在西厢房吗,中途有没有谁出去过?”
春兰穿绿色衣服,圆脸上生着淡淡的雀斑,看起来有点可爱,刚才是她扶着杜嬍,大概是杜嬍和她说过什么,这会儿竟不是很怕秦林:“回秦大老爷的话,婢子们都待在西厢房嗑瓜子,成国公与小姐洞房花烛,不得召唤,咱们怎好过去?不过、不过婢子中途倒是出去过一次,是把瓜子壳拿到外面去倒。”
询问国公府家将,证实春兰确实倒过瓜子壳等垃圾,但西厢房里三个小姐妹谈兴正浓,都在热烈讨论小姐跟了成国公会有多少好处,自己将来又有个怎样的结果,竟忘了春兰离开多久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