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衙役捕快就抖了抖手中铁尺、链子枪,刚刚往前跨了一步,忽听得半空中雷霆般一声大吼:“哪个踏前一步,尝尝这滋味!”
金刚似的一条大汉,将粗如儿臂的镔铁蟠龙棍舞成光影,往地上轻轻一落,轰然声响地面巨震,厚实的铺地青石被打得粉粉碎。
衙役捕快们齐刷刷把舌头一吐,咱们脑袋可没有这青石硬,还是得缩头时且缩头罢!
陆远志和随后赶来的亲兵校尉们就嘿嘿坏笑,咱们这位牛大哥,本来就天生神力,又是俞龙戚虎里头俞大猷老将军的关门弟子,学的是大开大合、十荡十决的战阵功夫,你们几个砸碎,根本不够看啊!
吴熙面露尴尬之色,戟指秦林道:“丘侍郎和张指挥是奉旨来抄家的,你敢、你敢抗旨不遵?丘侍郎……呃?”
吴熙看到丘橓脸色,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了,顿时心头打了个突。
啪!秦林一记耳光落在吴熙脸上,牙缝里冷冷蹦出几个字:“无耻小人。”
吴熙捂着腮巴子,张了张嘴,终于没叫出来。
丘橓咬了咬牙,踏前一步,笑着冲秦林拱拱手,口气更是放得格外和缓:“秦、秦长官,下官亦是奉命行事,毕竟圣旨下来要查抄张府……”
吴熙惊得目瞪口呆,跌着脚直叫奇哉怪也,率先对江陵党开炮,赢得圣眷优隆,当红炸子鸡的刑部侍郎,竟对已革职的锦衣校尉神态谦恭,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笨蛋!丘橓瞪了吴熙一眼,心说你没听到秦林挨了三百廷杖?足足三百廷杖。不是三百痒痒挠啊!这厮还能骑着马飞跑,活蹦乱跳的站在咱们面前。你晓得里头有什么道道?
丘橓是小人。但不是笨蛋,他比谁都清楚,任何一个挨了三百廷杖还不死的家伙,都是大明朝的一段传奇。挨了三百廷杖还能策马跑几千里的神人,更是绝对不能惹的!
宫中。朝中,士林,清流。究竟有多少人暗中拱卫着秦林?丘橓虽然提前出京。并没有看到十里长亭群峰朝太岳、众星拱北斗的一幕,但他也知道,魏定两国公、武清伯、权阉张诚、左都御史陈炌、右都御史吴兑……或许还有更多的人站在秦林身后。
所以,秦林才能挨了三百廷杖之后,还混若无事的策马数千里,跑到这江陵来!
秦林能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已经非常意味深长……“我看,这道圣旨迟早是要收回的。你们二位倒也不急着办差,好好游山玩水几天,领略领略这古荆州的风景,大约新的旨意就下来了吧,”秦林携着张紫萱的手,皮笑肉不笑的告诉丘橓。
收回圣旨?丘橓怎么也不敢相信,陪笑道:“秦长官莫非说笑?君无戏言,圣上既然下旨……”
“既然能下旨,也就能收回嘛!”秦林若无其事的说道。
张紫萱关心则乱,捏了捏秦林手心,焦急的从他目光中寻找答案。
她找到了,那是从容不迫,如泰山如东海般的厚重凝练。
“妖言惑众,胡说八道!”张尊尧已裹好了伤,像受伤的疯狗一样盯着秦林,嘴里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你自己尚且被流配琼州,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收回圣旨!我不相信,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继续查抄张府!”
张尊尧手下的锦衣官校们,被这道命令弄得进退两难,待要听令来抓秦林吧,午门廷杖那一幕大家心头有数,秦林趴在毡毯上,张尊尧手里拿着廷杖,结果尚且搞成那样,待要不上前吧,得罪了上司也很不妥当,今后恐怕有的是小鞋来穿。
“秦长官,咱们奉命行事,得罪、得罪了!”几名南镇抚司的锦衣官校一边赔笑,一边小心翼翼的朝秦林围过来。
怎么办?张允修、张静修和游七姚八上下人等都替秦林捏把汗,张居正生前何等威势,死后却落到这步田地,秦林当初确实很风光,可他现在已经革职了呀!一个锦衣校尉,焉能对抗锦衣卫指挥使、南镇抚司掌印官?
张紫萱也心急如焚,紧紧抓住秦林的手臂,唯恐下一刻就会失去他。
秦林看着面容扭曲的张尊尧,不退反进,径直朝他走过去。
张尊尧心下一惊,色厉内荏的叫道:“你、你要做什么?我是奉旨办差,你敢抗旨,就是造反!”
“你看看这份邸报,再说别的吧,”秦林从胸口掏出一份邸报,没好气的摔在张尊尧脸上。
张尊尧将信将疑的捡起邸报,摊开看了看,登时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