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此刻已经是全身没有半点力气,就连将宝剑从张龙的胸口拔出都做不到,只能是松开了宝剑,任由宝剑跟着张龙一道摔下马去。因为刘义已经注意到,就在身后不远处,王虎和崔虎都已经赶到了,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逃得出王虎和崔虎的追杀,有没有宝剑在手,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王虎和崔虎两人一脸铁青地纵马走了过来,他们刚刚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张龙的长枪被斩断,可他们却是根本来不及救张龙,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张龙被刘义给杀了。
张龙战死,他们两人心中的懊恼,可想而知了。见到刘义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王虎和崔虎两人也是慢慢走到了刘义左右,看着地上张龙的尸首,王虎一脸杀意地盯着刘义,简直恨不得立刻将刘义给碎尸万段。
对于王虎的杀意,刘义就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身子一沉,整个人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不过当他快要落在地上的时候,刘义却是将身子一扭,自己面朝地面摔落,护住了自己背上的赵广。
之前赵广只是在从崔虎那里突围的时候,醒过来了一次,后来一直都是陷入昏迷当中。现在被这么一震,赵广也是微微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不过赵广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呼唤一个人的名字:“刘通。”
“刘通?”在一旁的狄虎和崔虎听到赵广突然蹦出这么一个名字,都是不由得一愣。
而躺在地上的刘义却是立刻坐起身,并且将绑住他和赵广的腰带给解了下来,慌忙将赵广抱在怀中,喊道:“赵广兄!赵广兄!你怎么样了?”
“刘通!刘通!”对于刘义的呼唤,赵广却是不理,只是不停地喊着刘通的名字。从他那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痛苦的迹象,反倒是透着一丝欣喜,就仿佛他看到了什么值得他开心的事情。不过,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赵广的眼睛突然睁得老大,一直盯着空中,随即笑了笑,便脑袋一歪,再也没有了生息。
“赵广兄!”刘义不由得悲呼了一声,整个脑袋也都是埋在了赵广的身上,双肩不住地颤抖。当年,刘义也曾经对年纪轻轻就总领刘家军大权的赵广很是不满。不过这么几年过去了,至死也才二十几岁的赵广为刘家军的发展耗费了多少心力,刘义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对于赵广,刘义现在所怀有的,就只有敬意。
在旁边的王虎和崔虎也不再说话了,虽然心中很恨刘义和赵广,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赵广这样一位人杰,也值得他们去尊敬。
沉默了片刻,王虎也是慢慢翻身下马,朝着刘义走了过去,就算是对赵广有如何的敬意,也不能让王虎就这么放过刘义。不过,就在王虎刚刚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刘义突然猛地一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王虎,就这么抱着赵广的尸身站了起来。
当然,以刘义现在的身体情况,光是站起来就很费力了,更不要说是抱住赵广。就算是勉强站起来,他也是摇摇晃晃的,就像是随时要倒下去一般。不过就算是如此,刘义整个人却是露出了一股傲然的气势,就连王虎也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看了看王虎,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包围自己的宋军将士,刘义嘿嘿一笑,只是这笑容配合他满是鲜血的脸,多少有些惨然的感觉。
刘义回过头,再次望向王虎,笑道:“王虎将军,这场仗我们输了。而且是输得是心服口服。不过,我是不会投降的。只有战死的刘家人,没有投降刘家人!”说完,刘义用手在赵广的腰间一抹,却是将赵广的佩剑给拔了出来,直接便指向了王虎。
被刘义用剑指着,王虎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慌,从刚刚刘义的话语中,王虎就已经知道刘义的用意了。王虎自然很希望能够生擒刘义,但在目睹了刚刚赵广的死,还有之前那些刘家军战将的奋战。不知为何,原本对刘家军恨之入骨的王虎,却突然有一种想要成全他的想法。
而见到王虎没有上前阻拦自己,刘义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感激。至少,王虎给他保留了这最后的尊严。刘义慢慢抬起头,仰望着天空,深吸了口气,高声呼喊:“父亲!大哥!我来了!”话音未落,只见刘义手腕一转,宝剑转了个方向,直接就朝着他自己的胸口刺了过去。
锋利的宝剑,很轻易便刺穿了刘义的胸口,可刘义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痛高,反倒是露出了几许轻松的表情。身子晃了一下,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脑袋也是往下一沉,就这么没有了生息。
看着眼前刘义和赵广的尸首,王虎叹了口气,转头对崔虎说道:“刘义和赵广两人身份太重要了,我们不能擅自处置,你且让人将他们两人的尸首好生处理一番,派人送往江陵。至于老张,把他好生安葬。”张龙和王虎也是多年的战友,如今张龙也是死了,王虎心中自然难过,这打了胜仗的喜悦也是冲散了不少。
“王虎!王虎!”这个时候,之前在前方厮杀的王宗石也是赶了过来,别看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迹,不过那满脸的笑意就足以证明他刚刚不仅是打了个痛快,而且也是获得了一场大胜。
很快,王宗石便赶到了王虎身边,看了一眼正在指挥将士们收拾战场的崔虎,笑着对王虎说道:“那三个小子还真难缠。不过被我用拖刀斩给杀了一个,剩下两个也是收拾了。怎么样?你这边也结束了?那刘义是被擒,还是死了?”
王虎淡淡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说道:“没事了,王将军,这场仗,我们赢了。”
信州上饶城,原江南东路经略使府,同时也是现在的夏家诸侯军的总帅部。
这几日,夏家诸侯军总帅部上上下下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原因很简单,夏家诸侯军的主人,执掌信州的霸主夏诚病危。
自从大圣王死后,其实夏诚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以前在洞庭湖、鼎州等地与官兵和各方势力作战受伤遗留下来的毛病,时不时就会发作。前几日,传来消息,与夏诚有救命之恩的大将夏山岳战死衢州,正在处理政务的夏诚一听之后,便晕倒在地,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几个负责为夏诚医治的医师在诊断过后,都是一脸苦涩地摇头,看来这次夏诚还真的是熬不过去了。
夏诚一手创立这夏家军霸业,也算是这乱世中的一代霸主了,如果夏诚就这么死了,对于夏家军上下来说,无疑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而另一方面,夏诚的生死,更是预示着夏家军内部马上就要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浪。
在夏家诸侯军总帅部的大门口,身为最早跟随夏诚的顶级谋士,张赛凉正满脸苦涩地朝着大门口走去。按照前几日从衢州传来的军情,按照杨淮的说法,原本突袭衢州的计划没有成功,衢州战事已经是陷入了僵持。
这个消息让张赛凉很是不安,衢州虽然被他们的大军给阻拦在信州之外,但衢州不仅有赵云、管天下等大将,更有轻骑和重骑兵军队这两支宋军强军。时间拖延的越久,衢州战事对于夏家军就越不利。
原本的计划,是针对轻骑和重骑兵军队不善攻城的弱点,以闪电之势突袭衢州城。将衢州城拿下之后,便可进一步谋取衢州。可现在衢州战事陷入僵持,分布在衢州各地的轻骑和重骑兵军队就会源源不断地朝着衢州赶来。没有取得衢州城为依仗,杨淮他们手下就算是有再多的兵马,那不是宋军的对手。
可偏偏这个时候,夏诚有重病在床,不能理事。杨淮的大军是进是退,如此重大的决定,张赛凉等人可不敢擅作主张。今日张赛凉已经是第三次来夏家诸侯军总帅部探病了,他要确保夏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能够知道这个消息,好早日做出决断。
就在张赛凉满怀心事地朝着夏家诸侯军总帅部大门走去的时候,忽然从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喊声,张赛凉回过头一看,脸色又是一沉。
在身后不远处的街道口,一名男子正在快步朝这边赶来,此人张赛凉自然是认得,正是负责军情传达的一名偏将。而看这名偏将那急急忙忙的模样,张赛凉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衢州那边出事了?
那名负责军情的夏军偏将,很快便赶到张赛凉的面前。这么远跑过来,他连气都没有喘上一口,就直接对张赛凉说道:“呼呼张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刚刚从信州传来战报,杨淮将军他们大败而回。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一万余人。不仅如此,张顶天将军也是身受重伤,性命堪忧。”
听完这个消息,张赛凉就感觉好似一道雷轰地一下劈在了自己的头顶,让他脸色惨白,连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差点站不住脚。亏得张赛亮眼疾手快,伸手把张赛凉扶住。
张赛凉愣了好半天,才慢慢缓过劲来,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如今杨淮将军身在何处?”张赛凉之前就已经猜到杨淮可能会败,只不过没有想到会败得这么快。至于杨淮是怎么败的,张赛凉现在没有什么兴趣知道了,唯一关心的就接下来的这个烂摊子该如何处理。
这时,匆匆赶来得到消息的张赛亮立刻回答道:“杨淮将军收拾败军,已经退往上饶东关城,只不过张顶天将军的伤太重了,杨淮将军不敢冒险带着张顶天将军上路,只能是暂且在上饶东关驻扎下来,同时也可防备宋军的反扑。”说完,张赛亮从袖中掏出了军情锦囊,递给了张赛凉。
张赛凉点了点头,杨淮如此安排倒也正确,如今大军方败,对于衢州的敌人,不可不防。当即张赛凉便伸手接过了军情,也不急着看,而是对另一边刚刚赶过来的张赛亮说道:“赛亮,你我现在就进府去找大人,看看大人醒了没有。如果大人还没有醒的话,我们只有先去找张华轩商量对策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再耽误了。”
张赛亮点了点头,当即两人便转身朝着夏家诸侯军总帅部内走去,张赛凉和张赛亮都是夏家军重臣,那些把守夏家诸侯军总帅部门口的士兵自然是不敢拦阻他们了。如今夏诚病重,自然是在后院休养,所以进到府内,张赛凉和张赛亮也是不用问人,径直便朝着内院走去。
第632章 困境
两人刚刚来到夏诚所居住的院子门口,正要迈步进去的时候,忽然从院子内传来了一个声音:“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都是爹爹的儿子,凭什么我们就不能进去看看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如今重病,正是我们尽孝道的时候。你这样百般刁难,到底是何居心?”这话刚刚说完,又是传来了几声附和的声音,听声音,还不只是一人。
听得这声音,刚刚迈出脚的张赛凉和张赛亮都是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两人同时望向了对方,脸上尽是苦笑。这个声音的主人,他们当然听得出来,正是夏诚的儿子夏挺。而那几把附和的声音,他们也都听出来了,也是夏诚其他的几个儿子,其中就包括最受夏诚宠爱的三子夏挺。
夏诚膝下多子,而且这几位公子,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夏诚的长子是夏子腾,但夏诚病危前,也从未提起要立哪个儿子为世子。这样一来,自然是让夏子腾的那几个弟弟都有了别的想法。毕竟没有谁甘心屈从于人下,特别是在这几位公子的才能并不在夏子腾之下的前提下。
夏诚病危前,这几位公子就已经是斗得不可开交了,只不过上面有夏诚的压制,他们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可现在夏诚这一病危,那夏家军继承人的事情就不得不摆在明面上了,而针对这件事,夏子腾、夏挺等人,可以说是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张赛凉之前来过几次,几乎次次都会碰到这几位公子的争吵。
犹豫了片刻,张赛凉和张赛亮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就看到院子内的人被分成了两边。在厢房门口守着的,是一大队士兵,在士兵中 央,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正是夏诚的长子夏子腾。而在另一边,却是只有三人,但却是清一色的夏大人之子。
打头一人,正是夏诚的次子夏挺,而在夏挺左右的,则是三子夏文和四子夏武。这三人可都是二娘所生,同胞兄弟。和夏子腾相比,他们自然是要亲得多了。就算是挣位置,夏挺上,也要比夏子腾好得多。所以这几天,他们三兄弟也弟也是抱成了团,统一战线来对付夏子腾。
三兄弟当中,别看夏文长得文文弱弱的,手无缚激之力,但要论知识渊博,夏文当数众兄弟之首。所以夏文也是率先发难,一同引经据典,说了一大通,最后就表达这么一个目的:你夏子腾身为兄长,不让我们兄弟去看爹爹,那就是没有人伦!
只不过夏文虽然口若悬河,但夏子腾似乎早就领教了自己这个四弟的嘴皮子功夫,对于夏文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最后就一句话给顶回去:“爹爹身体不适,谁也不能见。”
其实夏子腾的心思,大家都清楚,只是不希望在这种关键时刻,让夏挺等人去见夏诚。不管怎么说,夏子腾那也是嫡长子,从身份来讲,只要夏诚没有明指其他兄弟为继承人,那等到夏诚百年之后,夏子腾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夏诚的位置。所以夏子腾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让夏挺他们捡了便宜。
被夏子腾这么一弄,夏文还真有些秀才遇到兵的感觉。而一旁的夏武自然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眼珠子一转,就朝着夏挺使了个眼色。你不是要来蛮的吗?那咱们就都来蛮的。
见到夏挺的眼色,早就有些不耐烦的夏武立刻就会意。他直接便大步流星地朝着厢房门口走去,大声喝道:“我今日一定要面见爹爹。我倒要看看,有谁敢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