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管用,于是下床拿浴巾替她擦。
动作太粗暴了,舒秦推开他:“讨厌!你让我自己安安静静哭一会。”
禹明只得收回手,默默在床头看着她。
舒秦又将他拉回来:“你不许走。”
他又想笑又无奈:“我在这,我不走。”
顾家人说的那通话重重压在舒秦心头,她心疼禹明的遭遇,哭的稀里哗啦。
禹明耐着性子轻轻拍抚她,脖颈和衣领都被她的眼泪洇湿了一大片,如果哭能让她觉得好受些,那就让她尽情地哭吧。
哭了不知多久,舒秦哭声稍小,他替她擦了一把鼻涕,声音很低:“总要有个原因吧。”
舒秦用力搂紧他,使劲抽了一下鼻子:“我看不得我的亲人受苦。”
禹明怔了怔,就因为这个哭?一股热流沿着胸膛直冲到了鼻根,说不上来温暖还是感动。
他揉她的头发:“让我说什么好,我这也不叫受苦啊,叫经验。”
“你瘦了。”
“几天就补回来了。”
“鞋都坏了。”
“再买就是了。”
舒秦透过泪雾凝视他,眼泪不知不觉又沿着腮边淌下来了:“如果这次基层的工作得到了认可,如果william带新技术去基层,如果基层常规设立疼痛病房。禹明,你肯不肯跟自己和解?”
第94章
这话份量极重, 狠狠击中禹明的心, 他张了张嘴, 话却堵在了嗓间。
她把他看透了。
他在她面前无可匿形。
母亲去世的那段时间,他除了思念母亲,还憎恶父亲,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填满了他每一天的生活。
顾家人的陪伴无法纾解这种炼狱般的煎熬, 只要想起母亲临终时的模样,他的心就会撕裂般作痛。
为了履行对母亲的承诺也为了尽快分散注意力,他开始给自己制定目标, 每完成一个目标, 立刻开始下一个目标。
他的生活变得异常充实,苦痛以这种方式得到了缓解。
他开始沉溺于这种不知疲倦的状态,日复一日,无暇旁顾, 他就像一个奔跑中的人,从未想过终点在哪里。
可是现在不同了, 舒秦闯进了他的生活, 情到浓时,两人的命运开始发生更深的羁绊。她不问则已,一问就直击他的要害。
禹明咀嚼着“和解”两个字,苦涩的滋味在胸膛里萦回,舒秦一动不动凝望着他,显然在希冀着什么。与上回在清平县不一样, 这回她想为他做的更多。
他听到窗外有瑟瑟的轻微响动,是雪籽敲打玻璃的声音,一大早就开始下雪,晚上越下越大。
赶了一天的路,他是风雪夜归人,有别于往年的冬夜,今晚家中有人等他。舒秦眼里的柔情和怜惜,足以融化他肩上沾着的每一片雪花。几个月以来他领略了爱情的千百副面孔,但舒秦此刻凝望着他的目光,是他见过爱情最美的模样。有人心疼她,而且比他自己更心疼他。
禹明闭了闭眼,不再一味抵抗,胳膊收拢,将舒秦圈到怀里。
舒秦眼睫上凝着泪珠,想起顾家人的那番话,莫名酸楚。
“卢阿姨的病不是你造成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答应我,别再跟自己较劲了。”她吻他的下颌,睫毛颤动,泪滴到他肩上。
禹明喉结滚动,外面风声雪声,她和他肌肤相贴,体温共融。
闭眼感受片刻,不知何时起,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那块矗立多年的坚冰,早就有了消融的迹象。
舒秦等着禹明的答复,无限耐心,她知道没那么容易,但无论如何,总要尝试着走出这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他贴了贴她的额头,终于打破了沉默:“好,我试试。”
他故作轻松,音色却发哑,舒秦鼻根酸胀,早该释怀的东西,他一个人背负了这么久,放下不容易,但总算肯试着往下放了。
两人默默相拥,过了许久才平复情绪,禹明感受着她湿湿睫毛划过他脸颊带来的微凉的细微触动,心都要化了,等舒秦埋在他颈窝一动不动了,他才问: “还想哭吗。“舒秦破涕为笑,想哭也能被他这句话憋回去。
“你也太不会哄人了。“
他笑:“反正是不想哭了?我去给你拿湿毛巾擦擦鼻涕。“舒秦摸了摸自己的脸,泪痕狼藉:“擦可能不管用了,我得去重新洗个脸。“禹明打量她,眼皮肿了:“得抹个眼霜吧。”
舒秦讶笑:“你还知道眼霜?”
“我当然知道。”舒秦那一堆瓶子就放在洗手台上,刚才他差点把最小的那个弄到地上,出于好奇,他研究过小瓶子。
他说着,放开舒秦的肩膀,自己从床边站起。
“你去哪?“
衣服下摆被扯住,禹明只得又蹲下来,今晚舒秦说不上哪不对劲,他望她一会,指了指自己的睡衣:“你看看你给我的衣服哭成什么样了,哭完一边不够,还要哭湿另一边,我去换件睡衣。”
舒秦低头一看,他睡衣肩膀连带前胸果然湿了一大块,她忙披上衣服,坐起来趿拖鞋:“我昨天整理衣柜的时候把另外几套放到底下的隔层了,你可能找不着,我去给你拿。”
禹明留在床边望着舒秦的背影,没吭声。
等她洗了脸出来,他解开纽扣脱下睡衣,接过她给他找的衣服,拉着她上床。
舒秦依着他胸口,心里万分煎熬,也许就在这几天,禹明的父亲就会来人找禹明。不知怎样才能减低这个消息对禹明的冲击,她老担心他好不容易平复的伤口又被划开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