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大丰帝国出使大盛帝国。这个使团由不少大丰帝国的朝廷重臣组成,当时的礼部侍郎,大学士王世鸿也在其中,听说,他现在可是大丰帝国的太子太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贝昭玥喝了口参茶,脸上的痛苦之色缓解了不少,说起话来倒不似刚才那么剧烈的咳嗽。
王肃观对太子太保王世鸿自然知道,柳长卿的刺史,便是这位太子太保保举的。
据称,王世鸿如今快七十岁了,可耳聪目明,乃大丰帝国东宫太子府的顶梁柱,不知贝昭玥忽然提起他,到底是何用意。
“当时,我父亲尚未做官,只是帮我爷爷打点一些事情,在接待大丰帝国的王世鸿一行人时,也陪在我爷爷左右。就在这个过程中,我父亲遇见了王世鸿的女儿,也就是我娘亲王芷儿。”
王肃观的心跳再次加快,将“王芷儿”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
“当时,我娘亲很贪玩,是偷偷摸摸的藏在使团队伍当中,一直到大盛帝国,方才现身,为的便是到处玩玩。我父亲遇上了她,与她热恋,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当时,只要我父亲想,在我爷爷的栽培下,完全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盛帝国的宰相,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便是铜锣教的教主,太子用来铲除异己,巩固自己地位的暗势力,权势滔天,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
“然而,我母亲却远在千里之外的大丰帝国,是一个礼部侍郎的女儿。可是,他们二人的恋情,竟然没有一个人支持。我爷爷反对,王世鸿也反对,终于被强行拆开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年之后,我母亲竟然偷偷的从大丰帝国不远千里的跑来与他相会。可事与愿违,我父亲那时已经娶了盛云公主为妻。做了驸马,自然不能再娶其他女人了,甚至连烟花之地也不能去逛一逛。”
“我母亲心如死灰,回到了大丰帝国,再也没有消息。在那以后,我父亲也一病不起。盛云公主查到了父亲与母亲的事情,派出人马又从大丰帝国将我母亲抓来,可怜我的母亲当初已身怀六甲,我便是在盛云公主的地牢中出生的。”
说到此处,贝昭玥又咳嗽其来了,眼角也湿润了,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将要滚下来的泪珠。
“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又拥有如今的地位?”王肃观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了。
“幸亏家中有个老奴,将此事禀告给了我父亲,我父亲拼着与盛云公主闹翻,将我们母子动地牢中救出,咳咳,我母亲一直养病达三个月之久,方才恢复过来。”
“当时,我也被盛云公主折磨的受了不小的伤,父亲将我们母子寄宿在紫阳观,在紫阳真人的照看下,最终才保住了小命。母亲未婚先孕,有了孩子,大丰帝国是回不去了,便一直在紫阳观住着,我也在紫阳观长大。那盛云公主一直以为我们母子死了,倒也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年。”
“大概在我五六岁的时候,父亲上紫阳观来看我们母子,没想到却被盛云公主给跟踪了。可那次,盛云公主出奇的没有发怒,反而将我们母子接到家中。”
“那几年,盛云公主一直无所出,父亲的权势又渐渐坐大,将盛云公主压制住,她倒也不敢拿父亲怎么样。不过母亲在府上,毕竟身份无法公开,我贝昭玥也要以义子的身份叫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义父’,叫那盛云公主为‘义母’。”
“在这种非常微妙的形势下,我们母子过了三年担惊受怕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我母亲又有了身孕,而那盛云公主却仍旧无所出。这件事情彻底激怒了盛云公主,只是那时贝家的权势太大了,父亲已经开始接触铜锣教,盛云公主也无可奈何。”
“可想不到的是,盛云公主竟和她一奶同胞的弟弟,也就是大盛帝国的当今皇帝勾结起来,沆瀣一气,演了一场除奸大计,将母亲打入了死牢,咳咳,咳咳咳。”
贝昭玥一向稳重,说到此处,却仍旧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心中愤怒可想而知。
“那你母亲是如何逃出来的?”王肃观的手心早被汗水浸湿,紧张的问道。
贝昭玥喝了一口参茶,目光如电,从王肃观的脸上扫过,仿佛有无尽的怨毒。
他冷然一笑,神色渐渐恢复了过来,道:“是父亲派紫阳真人将她劫狱救出的。”
王肃观暗暗松了口气,忙问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她在牢中受了太多的折磨,难产……死了……”贝昭玥说的很轻巧,仿佛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可他心中的悲痛、愤怒可想而知。
王肃观的眼角也湿润了,他咬了咬嘴唇,问道:“那个孩子生下来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咳咳咳,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贝昭玥剧烈的咳嗽着,怨毒的目光从王肃观脸上扫过,布满血丝的眼中,泪水滚滚而落。
王肃观咬了咬嘴唇,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答案,已经在他心中揭晓了。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我就是为了替我母亲讨回公道而活的。盛云公主死的那密室杀人案,至今没有侦破,咳咳,那便是我布的杰作。三年前,当今皇上狩猎遇刺,险些坠马而亡,那也是我的杰作,咳咳。”
贝昭玥越说越疯狂,竟然一口气道出这么多隐秘出来。
“你现在清楚我为什么要杀你了吧。”贝昭玥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那滚滚而落的泪珠,在烛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辉。
“明白了。”王肃观应了一声,泪水模糊了双眼,对贝昭玥所有的恨意都消失了,道:“难怪咱们俩长得这么相像,难怪你打了我一掌,两股内力融合起来了,难怪你要杀我……可是,你怎么就凭着咱们长得像,断定我便是那个孩子?”
“凭什么?”贝昭玥凄然一笑,又用参茶润了润嗓子,道:“紫阳真人救出了母亲不到三个时辰,母亲就难产死了。本来,她可以选择不要那个孩子,自己的命就可以保住,可是……咳咳……”
贝昭玥话音一转,长叹一声,那神态,几乎同王肃观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当时,当今皇帝为帮盛云公主,亲自出马,形势万分危急。紫阳真人无法将孩子交给父亲,便想着将孩子送往母亲的娘家,也就是那对母亲不闻不问的王世鸿家。他千里迢迢,将那个孩子先带到丰州,却听闻王世鸿被贬到东州去了。”
“紫阳真人又带着孩子跋山涉水,将他送到东州,放在王世鸿的大门口,留下书信,说明原委,并在暗中观察。哪知王世鸿才抚养了那个孩子不到一个时辰,考虑到有辱家门,将他仿佛湖中,任其顺着湖水飘走。”
“紫阳真人并未走远,便将那个孩子捞起来,自己抚养。他在东州化作猎户,住在山中,一留便是五年,给那个孩子输送了五年的内力。有一次,他外出捕猎的时候,掉入陷阱,等回到家中,那个孩子已不知所踪。紫阳真人在附近寻找了两年,没有任何消息,最终又回到了紫阳观。”
王肃观反而冷静下来了,长长的舒了口气,暗道:“原来我记忆中的那个猎人,便是紫阳真人。”
“半年之前,铜锣教接到消息,景泰要北巡云州,遭到神秘人黑无常的刺杀,掉了半只耳朵。铜锣教的探子立刻出动,调查所有与黑无常有关的事情。无常山庄、火器、王肃观、苏婉怡、东州,一切的一切,全都传到我的耳中。”
“你出身东州,出身猎户,与苏婉怡私奔,这些信息,再加上你长得本身就与我非常相像,比对之下,你的身份,我也一清二楚。不过,要确定你的身份,我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什么功夫?”王肃观隐隐有些后怕的问道。
“我在你身边埋了个探子,看来你一直还没有察觉。”贝昭玥隐隐有些得意的道:“据紫阳真人所言,你的膝盖上有块胎记,右臂上有块烧伤。”
王肃观心头直打鼓,自己身上的这两处隐秘,除了婉怡、同儿、小帘,就连梅人知也不知道,他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王肃观私下忖度:“就算和张巧巧接触过,但她只为我品箫,可没看过我的右臂伤疤和膝盖上的胎记?我身边的探子究竟是谁?”
或许是看出了王肃观心中的疑惑,贝昭玥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常珊珊!”王肃观一惊站起,口中叫出这三个字,顿时冷汗淋漓,喃喃叫道:“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常家是铜锣教的暗哨,常夫人就算是来找一品楼算账,也没有必要带着一块铜锣教的令牌来,又那么不小心扔在一品楼的门口。一定是她套婉怡的话套出来的。”
贝昭玥抚掌大笑,咳嗽了两声,待气顺了之后,方才道:“你反应很快嘛,在贝叶和云佑出现的时候,常珊珊也出现了,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不错,正如你所想的一样,在贝叶和云佑出现在云州的时候,我便设下一连串的计谋,引你来大盛帝国。”
“至于常家,是我故意暴露在你面前,常珊珊和那块铜锣教的令牌,也是主动来找你的。表面上常珊珊是走投无路才去投奔你的,可事实上,那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消去你的疑心。”
“常珊珊出现在你身边,你要来大盛帝国的话,必然会带着她,这样的话,你身边就出现了一个绝对不会引起你怀疑的探子。你的一举一动,全都逃不过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