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清荷园与她大伯的谈话,月婉心定了一大半。
翌日,宫中来人,宣月婉入宫觐见。
月婉深吸了一口气,大袖一拢,拢住了正不住轻颤的手指,
老夫人虽打定了主意,要佯装生气,好叫孙女知晓她的态度。
此刻老夫人却也挂不足脸上的冷淡,让人请来宣旨的宫人去喝茶,亲自替孙女选着衣裳。
今日月婉入宫,所为何事,陆家人人心中都已经有了成算,老夫人挑了件浅蓝罗裙,颜色浅,衬的人愈发肤白,月婉久病一场,旁人一见,难免觉着她还有几分病气。
老夫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待月婉换上了衣裳,又让人取了淡粉的口脂来,月婉点上,比之素面时,显得倒是柔弱了几分。
老夫人满意点头,“宫中总不好多留你。”
月婉轻轻握住了老夫人的手,“祖母,您不生婉儿的气了?”
老夫人板着脸,一脸严肃,瞥她一眼,抽出了手替她鬓上发簪,边道:“谁说的,我当然还在生气。我好好养大的姑娘做什么要去伺候别人?”
果然,祖母心中还是不愿的,月婉不由叹道。
老夫人只将她送到了二门处,便止住了脚步,却还是忍不住叮嘱,“入了宫见着你姑姑,告诉她下月她千秋时,我再入宫拜见。”
“是。”月婉应过声,踩着马凳入了马车,方又才掀了帘子一角,朝老夫人轻轻挥手道别。
马车滚滚向前,她猛然惊觉自己起了一身冷汗。
她就要入宫了。
玉竹拿着手绢替她轻轻沾着腮边的汗珠,“姑娘,可是太热了?”
马车内一角放着一樽小小的冰鉴,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清凉,玉竹还奇怪,为何月婉会出汗。
月婉轻声道:“我不热。”她只是想到马上就要踏入那座皇宫,心中竟生了一丝惶恐。
毕竟,这座金碧辉煌的,困住了她十年。
马蹄声听,有宫人轻叩了车门,“陆姑娘,还请下马车。”
月婉整理好衣襟,躬身走出了马车。
如今同从前不一样了,她再不会被这座皇宫困住十年。
穿过了三重宫门,终于来到内宫境内,已有宫人在此等候。
御侍对她颔首,“请随奴才来。”
太极宫极大,走过了殿前广场,又绕过前殿,终于来到圣人日常接见外人的紫宸殿。
月婉只抬眼匆匆瞥过一眼,便伏身行礼,“臣女月婉叩见圣人。”
常德帝年过不惑,保养得体,眼角虽有淡纹,却能窥探其年轻时定也是位美男子。他生来就尊贵,先帝只有他一子,大庆的皇位自是非他莫属。
他虚抬了手,语气平和,“免礼。”
就像是询问自家晚辈一般,常德帝随意问道:“可大安了?”
月婉闻言,又行过一礼,“谢圣人恩典,太医署用药十分用心,如今月婉已经大安。”
因是女眷,常德帝不好多留,问过一两句便让月婉退下,让月婉自去陆妃宫中。
月婉松了一口气,退出了紫宸殿,却又与一人迎面相逢。
那人,仿佛生来就是一张笑脸,狭长双眼含情脉脉,与人四目相对时,便会沉溺其中一般。
霎时,犹如天空忽降阵雷,在她耳畔响起重重惊雷声,惊得她心脏也随着狂跳。
若与李燕沉经年重逢是喜不自胜。
那与李燕麟重逢,就是五雷轰顶。
饮下鸩酒时的痛意,仿佛又翻涌而至。
眼见着太子越走越近,玉竹不由得轻声提醒此刻不知为何会走神的自家姑娘,“姑娘,太子过来了。”
月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掐着掌心,好叫自己能止住此时的颤栗。
她垂下头去,敛尽脸上怒意,“臣女见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