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摇摇头,说:“我们只是想上去看看。”
“啊?老娘劝你还是不要上去,上面的房子里不太干净。”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她都没忍住打了一个寒战。
“你也晓得?”爷爷问。
女人点点头:“这一片的人有几个人不晓得,这间店没有啥子生意,来住的都是路人,老娘要不是不喜欢卖身进窑子,才不会在这种地方来做生意。”
“哦,谢谢你啊。”爷爷朝他点点头。
“谢谢光靠嘴巴子说,那好没得意思哦。”女人又做出了要解扣子的动作,吓得爷爷忙不迭地逃回了房间里,惹得那女人大笑。
回到房间之中,喻广财正坐在灯下看书。见几人回来,他将书收了起来,问道:“你们在跟哪个说话?”
“哦,一个拉生意的女人。”爷爷说着,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喻广财边上坐下来。
罗琪也坐下来,说道:“这种地方还是少来,地方不干净,人也不干净。”
“啥子不干净?”喻广财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刚才出门的时候,在外面听说了这个客店闹鬼的事情……”
罗琪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喻广财打断,他说:“行了,不要说了,这件事情你们不要管,晚上睡觉的时候,放些法器在床边,安安稳稳睡一觉,明天我们就走。”
爷爷早已经猜到喻广财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将莫晚从凳子上迎起来,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有啥子事情喊我们一声就可以,晚上睡觉还是留点心。”
莫晚点了点头,也招呼罗琪回房。罗琪被喻广财这么一说,感觉这个故事已经勾起了她倾诉的欲望和好奇心,一时间有些收不住。她一边跟莫晚讨论着,一边往门外走去。
两人离开之后,爷爷和曾银贵做了简单的梳洗。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那个女人与人争吵的声音。曾银贵和爷爷扭头隔着墙朝那声音的源头望了一眼,喻广财说:“没得啥子好看的,风尘女子,就晓得招男人的眼。”
谁知,他的话音一落,那女人突然惊叫起来。喻广财也感觉到了有些奇怪,连忙下床穿鞋。爷爷和曾银贵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只见那个女人坐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处,整个身子蜷缩在地上,身子剧烈地发抖。
爷爷和曾银贵连忙冲上前去,喻广财也跟了出来。
“出啥子事情了?”爷爷问道。
女人不停地摇着头,样子还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她颤颤巍巍地说:“那个人!”
爷爷连忙扭头望去,果然,在走廊的另一端,一个穿着长衫的人正朝着一个房间快步走去。没等爷爷开口叫他,他就钻进了一个房间里。
“他咋子了?”曾银贵问道。
“刚才我准备下楼,他直冲冲地走上来,把我撞到了地上,我本来想让他给我道歉,哪个晓得他站在原地理都不理我。”女人惊慌说道。
“那也不至于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嘛?”曾银贵觉得有些可笑。
“刚才那一撞,他拴在腰上的口袋也被我撞落在地上,那口袋装着人骨头,骷髅头!有这么大一个!”女人在面前比画着那骷髅头的大小。
爷爷缓缓站直了身子,朝着刚才那个男人进去的房间看了一眼,那个房间正好与他们三人住的房间正对着。这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女人的声音,他伸手熄灭了房间里的灯。
爷爷越发感觉到奇怪,这个客店,这一晚上莫不是要住齐了妖魔鬼怪?
送走了那个惊魂未定的女人,几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被她这么一闹,原本刚刚袭来的睡意,这下又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曾银贵坐在那张圆桌旁,问道:“刚才你们看到那个男人没有?”
爷爷点点头。
“我觉得不像一个正常人。”曾银贵撇了撇嘴。
“那你觉得他是个神仙?妖精?”
曾银贵摇了摇头:“也不是那个意思,反正我总觉得那个人的背影给我的感觉有些怪怪的。”
喻广财这时候也凑了过来,他说:“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应该是个巫师,他身上的穿着和走路的神态,看着有点眼熟。”
“这个巫师和道士到底有啥子区别嘛?”曾银贵问。
“巫师要比道士起源早得多,他们是最早成为人与天沟通的桥梁的,远古时候祈求天晴下雨,占星卜卦这种人就被称为巫师。比如我们的祖先巴人就传说有十个巫师曾经帮助当时的皇帝安邦定国,这十个巫师长居深山,被称作‘灵山十巫’。其中巫咸就创造了筮占卜,曾经在商朝是个大官。后来巫咸常住在巫山,巫山就是因为他来命名的。”喻广财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后来,巫师逐渐退出政治舞台,逐渐替代巫师的就是僧人和道士。这之后,巫师们纷纷隐蔽于民间,有的地方沿袭着这种秘术,并且将它们改进,用以治病等等。大部分后来都逐渐精于其中一门,比如现在的关亡婆、湘西的巫蛊师等。”
听了喻广财的讲述,曾银贵有些云里雾里,过了半天,他问道:“那刚才那个男人,应该是属于哪种?”
喻广财叹了口气:“后来民间的巫师最终分为两种,一种是善类,一种恶类。善类就帮助人趋凶避灾,用巫术看病之类;而恶类就利用一些旁门左道,害人。”
“我一向都不敢招惹这样的人。”爷爷说道。
喻广财说:“这个人或许只是单纯地来住店,和我们一样,明天就走了,所以没有必要管这么多,人家也没有招惹我们。”
“嗯,过了今天晚上就好。”爷爷说着,拍了拍曾银贵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睡下了。曾银贵倒是对住在对面的男人有几分好奇,可还是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跟着爷爷走到了床边。
“不过,如果那个女人说的话没错的话,我觉得这个人应该带着的不止一个人头骷髅。”喻广财说,“这些骷髅头应该还不是捡来的。”
“师傅,你是不是猜到啥子了?”爷爷问道。
喻广财摇摇头:“也没得啥子,不关我们的事,早点睡。”
爷爷听出了喻广财话里有话,喻广财肯定已经了解了那个男人所干的行当,不过他选择了不说。爷爷猜想,既然喻广财是这样的反应,那就说明很有可能这个男人所干的事情比爷爷和曾银贵事先猜想的要复杂许多。
曾银贵听后,也瞄了爷爷一眼,他肯定听出了喻广财话里的意思,他给爷爷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追问,先睡觉。
这天晚上,爷爷一直不停地望着天花板,他总觉得那个住在三楼的女孩跟新来的那个男人有几分瓜葛。可具体两人有什么联系,爷爷也说不出来。这样想着,爷爷就渐渐睡了过去。
在那个梦里,爷爷再一次跟着曾银贵走到了三楼的那道铁门前。曾银贵告诉爷爷,三楼里到底藏着什么,这个问题让他实在睡不着觉。于是,他找来了一个铁钳子,据说这是锁匠的专业工具。在爷爷与他的合力之下,将那把铁锁给夹断。当那扇铁门被打开的时候,爷爷闻到了一股从里面飘出来的霉臭味。那股阴冷的空气,让爷爷感觉像是受了一阵冬天里最冷的寒风,不由得浑身一颤。
曾银贵见爷爷有些发愣,就扯了扯他的衣袖,将他拽进了通往三楼的楼道里。这木制的楼道上像是长满了青苔,脚落在上面,总是觉得有些站不太稳。两人相互扶持着,一步一步上了三楼。
两人走到三楼最右边的那个房间前,只见那房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那阵霉味再次笼罩着爷爷的鼻息,每一次呼吸,他都感觉自己吸入了许多不干净的东西,让他非常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