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话音刚刚一落下,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地缠住了,紧接着,缠着他双腿的那东西朝着他的胸膛迅速移动,将他的两只胳膊也缠得死死的。渐渐地,那力道越来越大,爷爷渐渐感觉双臂被勒得失去了知觉。爷爷的脑子里回想起陈云香的丈夫,那双臂估计就是这样被活活勒断的。
没等爷爷喊出声音来,陈云香的整个身子就被缠住手臂的那东西使出的力气,渐渐朝着半空中抬了起来。不知不觉之中,陈云香的身体被拖着拽出了那白茫茫的浓雾,朝着大树的顶部拖了上去。爷爷这时候才低头看着缠在陈云香双臂的东西,那并不是什么蛇,而是藤蔓,和大树顶上缠着的一样。此时的它们,像是一双双强大无比的手,可以轻易地勒死掌中的陈云香,当然,还有其中的爷爷。
※※※
原本死死缠着陈云香身体的藤蔓,探出头来,在陈云香的身体上游走起来。爷爷开口大骂:“你这畜生!有种放下老子来,要了你的命!”
那藤蔓好似真的能够听懂爷爷的话,在他的话音刚落下的时候,迅速探过来,绕过了陈云香身体的双臂,慢慢朝着脖子上移动。爷爷现在根本就动弹不得,他知道,只要藤蔓绕过陈云香的脖子,那两人都将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生出一个疑惑来,这陈云香自始至终都没有喊叫过一句,根本不像个女人。
“你不怕吗?快想想办法!”爷爷叫喊着。
陈云香在他的耳边冷笑了一句:“这有啥子好怕的,我搞不清楚这个情况,能够跟我的丈夫死在同一个地方也算是安心了,只是连累了你,胡兄弟。”
听到这话,爷爷整个人都蒙了,要是这陈云香不帮忙,那很有可能导致他会陪着陈云香一起死掉。
陈云香此时大笑起来:“来吧畜生,让我痛快点!”
因为此时陈云香的身体被挂得非常高,她的声音惊动了树下还被笼罩在浓雾之中的莫晚。莫晚在下面吼了一声:“你们不能死,你们到底在哪儿啊?!”
爷爷听到这话,受到足够的鼓舞,他用尽全身力气在逐渐收紧的藤蔓之中挣扎起来。
陈云香倒是接着大叫:“死怪物,再用点力气呀,是不是没吃饭啊?!”
当她的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那藤蔓不仅没有继续用力,相反居然缓缓松了下来。它探着两个脑袋,对准陈云香的脑袋晃来晃去,一会儿冲上来想要进攻,一会儿又缩了回去,准备放陈云香下来。
这样反复了好几次,爷爷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只要爷爷收住腰腹,不呼吸,不作任何思想斗争,那藤蔓就会远离陈云香的身体。相反,它就会冲上来死死地缠住陈云香。
直到这个时候,爷爷终于肯定了当初喻广财的推论,这山林里的树怪是冲着男人去的,所以只要是女人都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爷爷干脆屏住了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脑子放空,什么也别想,就那么悠悠闲闲地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去受周围的任何影响。
就这样持续了大概一分钟,那藤蔓就逐渐软了下来,将卷在身体里的陈云香缓缓朝着大树的底部放了下去。爷爷见这方法十分有效,就稍稍透了口气,继续这样憋着。不一会儿,陈云香的身体就被从二三十丈高的大树顶部放了下来。所有的藤蔓也贴着地面,沿着地下朝后缩了回去。一直笼罩着三人的浓雾,也逐渐朝着三人头顶缓缓上升,回到了刚才在土坎上看到的位置,大约五米的样子,然后朝着四面八方散去,整个视线变得十分清晰,那些奇怪的大树,也被三人一览无余。
正如这陈云香之前所说,在每一棵大树身长五米左右的地方,都有一个凸出的树包。那一段的树皮非常不整齐,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每一株大树的直径都相差不大,一株连着一株,围成了一个五角的星星。爷爷对这种风水阵法了解得不多,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名堂来。于是,他也没有多想什么,从布袋子里掏出了师傅喻广财替他已经准备好的铜丝和铜镜。在附件的树丛里找出来几根长短差不多的树枝,将它们插进了泥土里。他将那些铜丝穿在铜镜的两边,再将铜丝缠绕在那些树枝之上,绑得非常牢固。沿着这些树枝,铜丝围成了一个七星阵,左右被拴住的铜镜,只要稍稍遇到点风,就会微微地前后晃动,像是一个人在机械地点着脑袋。
完工之后,爷爷看着这个自己搭好的七星阵,非常满意地拍拍手掌。不经意间,他看到什么东西从那铜镜上一晃而过,让他感觉自己的眼睛被什么刺了一下。
这时候,莫晚从身后走上前来,看着站在面前的陈云香说:“你们没事儿就好了。”
爷爷支配着陈云香回过头去,只见莫晚脸色苍白,眼睛微闭。爷爷突然觉得她非常不对劲,走上前去,伸手刚要去拉她。不料手还没有触碰到,莫晚就朝着他倒了过来,爷爷连忙上前将她扶住。这时他才发现,莫晚的脚踝上被一根很大的树刺扎了进去,鲜血染红了她走过的草路。
爷爷连忙将她放到背上,二话没说,就背着她朝着树林外面跑去。有了陈云香从旁做指引,差不多一个小时,他们回到了陈云香的木楼里。
爷爷一把推开了木楼的大门,屋子里的几人正围在那堂屋正中的那张木桌前。听到这推门声,几人回过头,只见莫晚趴在陈云香的后背上,李伟和猴子连忙上前去帮忙。他们把莫晚扶下来,她脚上的鲜血还在一个劲地流着。
“这到底是咋个回事?!”猴子厉声问道。
爷爷说:“我也不晓得,但是我们都被大雾包裹着,我被大树的藤蔓吊到了大树顶上,那大雾在我的脚下,完全遮住了脚下树林里的东西,我看不见莫晚,她也看不见我。后来我被那藤蔓给放了下来,莫晚从身后走来的时候,我就发现她受了伤。”
“胡兄弟,你现在先不要动,我上楼去给莫姑娘取点药来,先把血给止住,其他的晚一点再说。”说完,陈云香就带着爷爷一路上了楼,在她睡的房间里翻找了好一阵,才找出了一个竹筒,她打开往里面闻了闻,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爷爷也闻见了里面那药粉的味道,有些刺鼻。
“这个是白药,外伤用这个非常管用,上次我还给龙云寄过一些。”陈云香说着,又从里面掏了些药出来,然后才下了楼。
陈云香包扎得非常细心,先是给莫晚清洗了伤口,然后将那些药粉涂到一块干净的白布上,给莫晚绑了起来。当一切大功告成之后,陈云香对爷爷说:“莫姑娘失血过多,这两天要好好休息,最好不要让她下地走动,你就好好照顾着。”
爷爷像是受命的士兵一般,有样学样地敬了个礼,满口答应下来。
那个下午,龙云师傅再次为爷爷和陈云香做了移魂术,将两人的魂魄分离开来,让爷爷的魂魄得以回归。恢复过来的爷爷一直把自己关在莫晚的房间里,端了一张竹凳子坐在一旁,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满脸苍白又正在熟睡的莫晚。这种感觉非常美妙,静静的,好像一切都只属于自己,无可厚非。
等到傍晚准备吃饭的时候,爷爷从房间里出来,发现几人还是围在那张木桌前。爷爷心生好奇,走上前去,只见那木桌上也有一面铜镜。可奇怪的是,那面铜镜上反照出来的并不是正对着它的几人的脸,而是一片雾气腾腾的树林,那些大树都有树包。当微风乍起,周围的草丛在摆动的时候,那镜子里的内容也随之摆动起来。直到此时,爷爷才知道喻广财让他在那些大树中间摆下那个七星阵的原因。
※※※
“喻师傅,你这异术果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可不可以赐教一下呢?”这个问题像是在猴子的心中憋了很久,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没忍住,说了出来。
龙云走上前去,斜着眼睛瞪了猴子一眼。爷爷在一旁笑了笑,虽然他跟着喻广财也不过三年多,可这规矩还是懂的。只要不是别人的徒弟,就不能去探问这些异术的方法。就好比李伟和爷爷都对龙云师傅的移魂术非常好奇,但绝对不会开口去问,否则这在这个行当里是对人的不尊重。
猴子撞见了龙云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立马闭上了嘴巴。说实话,跟着喻广财也算是遇到了不算少的麻烦事儿,只有贵州的古家村里见过喻广财动用过七星阵法。这阵法是带着善性的,只做勘测,化解邪阵,有驱凶避邪的作用。也不知道师傅是从哪里学来的用铜丝摆成七星阵,然后将古镜拴在其中,就能遥遥相望,监视其中的风吹草动。
喻广财自然是对猴子的问题充耳不闻,爷爷也在心里犯着嘀咕,就算是喻广财愿意传授,那也轮不到你这龙师傅的徒弟呀。
这样想着,爷爷去厨房里问陈云香要了些简单的晚饭,带着进了莫晚的房间。
莫晚到此时似乎都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她的一张脸白得好像被油漆刷过的一般。爷爷将她的脑袋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微微跷起的大腿上,然后一勺一勺地将碗里的食物舀起来喂她。
正当爷爷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人从身后推门进来。爷爷听到这“吱呀”一声,扭头过去,是喻广财。他双手背在腰后,迈步走到了莫晚的窗前,凝眉低头看着莫晚的脸,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在莫晚的额头上左右扫了两下。他低眉想了想,啧啧了两声之后,又干脆在莫晚的床边坐了下来。他伸手将软被里莫晚的双手取了出来,借着光线看了半天。
“师傅,咋了?莫晚她没得事吧?”爷爷非常担忧地问道。
喻广财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爷爷的问题,而是起身说道:“你这边完了,把碗放了之后,到木楼外面来,我有话对你说。”
爷爷被喻广财的话弄得有些稀里糊涂的,没等他发出下一个问题,喻广财就开门钻了出去。
大约五分钟之后,爷爷打开了木楼的门。他远远看见喻广财叼着一根烟,蹲在木楼外池塘的坎上,背对着他。爷爷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在喻广财的身边蹲了下来。
“师傅,你是不是发现了啥子?”爷爷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
喻广财把嘴边的烟吸完之后,将烟头弹了出去,有零星的火光在烟头流动的幅度里,缓缓坠落。等那烟头落了地,喻广财说:“你不能跟莫晚在一起。”
爷爷没想到等了半天,等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他自然是非常不解:“为啥子?因为你和龙云师傅?”
“嗬,你小子还真会想,你看我和龙云师傅是这样的人吗?”喻广财说,“你的命与她配不上,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你的命不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