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学堂里面的那个老头?”曾银贵问。
面前的老头点点头,继续说:“我不晓得这个林老头是安的啥子心,不过人命关天的,我也不敢隐瞒啥子,更怕那学堂里面的鬼来找我。”
听到这话,喻广财将他请到了附近的茶楼里。这茶楼不算太嘈杂,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人。
老头坐定,向老板要了一碗老鹰茶,开始给几人讲了起来。他先自我介绍了一番,说:“我姓彭,在镇子上做石匠,远远近近的人只要是晓得这个行业的人,肯定都晓得我,我虽然是个穷老头,但还算是个好人。”
接着,彭老头给几人讲起了昨天晚上林老头来找他的事情。
彭老头的老伴在七年前就去世了,生了两个女儿,都嫁到外地去了。一直以来,这彭老头都一个人住在镇子的南边。昨天晚上,他在这边不远处给人家修一个猪棚,收工的时候就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他扛着工具优哉游哉地往家里走,本来是习惯了走夜路,但这镇子上阴气一直都比较重,到了凌晨,他也有点战战兢兢的。等他快步赶到家的时候,刚打开家门没坐上两分钟,林老头就找上了门。
本来,小时候这两人是穿连裆裤的,可后来彭老头学了石匠手艺,又成了家,就很少跟林老头一起混了。至于林老头主动上门,他觉得有些惊讶,毕竟也有几十年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了。林老头与他寒暄了一阵,主动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酒瓶,说是自己藏了好多年的老窖,要彭老头喝两口。彭老头并没有伸手去接,在他的印象中,这林老头是一个铁公鸡,连茶楼喝茶都是蹭别人的,现在主动找上门来送酒喝,这绝对有问题。
彭老头坐下身来,直接问:“有啥子事你就直接给我明说,虽然恁个多年没有打过交道,但我这个人你也晓得,只要没得过节,有啥子都可以帮你的。”
林老头低头想了一阵,说:“最近学堂里来了一帮人,是李家找来的先生,帮忙解决他儿子遇到的事情。今天他们找到我,我把当年我们小时候在那个宅子里烤鱼的事情讲给了他们听。”
“我们烤鱼?那个有啥子好讲的吗?小时候哪个都做过这种调皮捣蛋的事情呀。”彭老头不以为然。
“是恁个的,我告诉他们我在那个宅子里遇到了一个女鬼。”
“你这个完全就是在吹牛嘛,那个时候要是真的遇到啥子女鬼,整个镇子的人还不闹翻天哦?”
“这个事情有很多话我不好说,我怕他们不相信会回头来找你,我求求你,不要跟他们说这个事情的真相,等到他们走了,我晓得该恁个感谢你的,你放心。”
林老头的话让彭老头起了疑心,他并没有答应对方。林老头见状,给他下跪,说这个事情关系很大,希望他能够保密。彭老头拿他没得办法,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可那一个晚上,彭老头都没有睡着,满脑子都想着这件事情。这事情本来就关系着李家儿子的性命,他最终决定不能帮林老头隐瞒真相,于是今天主动来找林老头,没想到遇到了喻广财几人,就干脆直接告诉了他们。
听完他的讲述,几人就纳闷儿起来。
曾银贵问道:“这个林老头跟李家有仇?”
彭老头摇了摇头说:“恰恰相反,李师爷对他还有恩,就拿他在学堂里来说吧,这林老头一辈子不务正业,媳妇都没有讨到,老的时候,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是李师爷介绍他去守学堂,还给了他一间学堂里的房子,让他不至于在街上睡洞子。”
“哼,我就说嘛,这林老头的话跟整件事情根本就对不上,想不到他真的是在胡说。”罗琪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彭老头继续说,“他还跟我讲了当时修建学堂的情况,我是镇子上的石匠,这种事情肯定我也有份,当年把那个宅子改成学堂的时候,我就是带头的石匠。至于那口井……”
“那口井有问题?你们是不是下去之后,看到里面有啥子?”爷爷追问了一句。
彭老头摆了摆脑袋,说:“不对,其实当时我们根本就没有下去。当时我们在遇到这口井的时候,是李师爷的意思,让我们直接堵了,根本就没有下去看!”
“这个林老头到底是在打啥子算盘哦?”曾银贵问。
李伟说:“我觉得他肯定是想刻意隐瞒啥子。他越是这样刻意隐瞒,那就说明那口井下面越有问题!”
“对,现在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人挖开那口井来看看。”喻广财终于出声了。
“不可能的,之前来的那个彭县的先生就这样提议过,这是官老爷的地盘,一般人不敢动。”彭老头喝了一口茶。
“一般人不敢动,那李淳出面就能动。”喻广财起身说,“走,我有办法,让李淳亲自来把这堵上的井给挖开!对了,谢谢你彭老,如果我们真的救好了那李家的儿子,你算是立了最大的功!”
彭老头笑了笑,说:“我倒是没有想要立啥子功,只是不想因为自己害了人,不然死了之后要下地狱,呵呵。”
几人冲他笑了笑,转身出门,朝着李家走去。
※※※
回了李家的宅院,几人先到房间里休息。
“真不晓得这个事情还有啥子好考虑的,明显就是那林老头收了李淳的好处,在故意帮他隐瞒某些东西,那根铁钎,那口井,还有之前那个根本就没有闹鬼传言的宅子。他这么说就是想误导我们,让我们找不出事情的真相。”一路上一言不发的张七,这时候朝那凳子上一坐,十分不满地说了一句。
“可是,这林老头收了他的好处,不是应该要帮助李淳解决这件事情,然后救他的儿子吗?”曾银贵反问。
李伟听了,笑着上前来,说:“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他受了李淳恩惠,这件事情关系李淳儿子的性命,照理说他应该像你说的那样做,帮助我们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但是如果这其中隐藏的真相,是关系到李淳本人的安危呢?”
李伟的话,让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喻广财说:“看来,是时候出最后一招了。”
几人还没有明白喻广财说的是什么,就见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油灯,两根红线,一个铜铃,带着几人来到了李成峰的房间里。
喻广财进了房间,说:“把窗子密封好,门关好,切记不要让猫啊狗啊的动物闯进来,老鼠也不行。”
李伟第一个起身将门关好,用木桌抵了上去。张七和爷爷上前将纸窗关得严严实实,本来这房间里就没有剩下多少摆设了,在确定床下和柜子后面没有老鼠之后,几人都站到了房间的中间。
其实爷爷早在贵州的古家庄时,就见过师傅喻广财此时手中拿着的那个油灯。那灯的样子有些奇怪,里面根本就没有油,一根灯芯也是白色的,灯罩上画着一些道符,爷爷还记得它的名字,叫做引魂灯。
喻广财将引魂灯放置在李成峰躺着的脑袋边,底座用黑色的纱布垫好,然后将手中的一根红线抽出,拔出两根银针,拴在红线的一头,再把另一头系在引魂灯中的灯芯之上。喻广财递过手中的银针给李伟,说:“脑门,半寸。”
几人都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李伟点点头,走上前去,拨开李成峰脑袋上杂乱的头发,用手指在脑门中间丈量了一阵,将手中的银针稳稳地扎了进去。李成峰本来处于昏迷状态,被这么一扎,浑身一颤,挣扎着甩着脑袋。
“按住他,别让他醒过来!”喻广财大喊了一声。
几人扑上去稳稳按住了李成峰,喻广财站到一旁,掏出铜铃,在李成峰的脑袋上前后左右晃荡了三下。爷爷看得入神,一点银光从那银针的头部散发出来,慢慢地沿着那根红线朝着引魂灯的灯芯移动过去。当银光触碰到灯芯的时候,那灯芯渐渐燃了起来。
喻广财伸手将那根银针从李成峰的脑袋上拔出,用引魂灯的盖子盖住灯口,将引魂灯放在了房间的一个角落处。
喻广财说:“李伟,你现在去找李淳过来,记住,待会儿你们几个都不要出声,不要跟李淳说这引魂灯的事。”
几人点点头,李伟起身出了房门。
李成峰此时躺在了床上,一动也不动。爷爷看他的样子有些不对劲,伸出手指去探了探李成峰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气儿了。
“嗬,你不用紧张,只要墙角的灯里的火光没有熄灭,他就有机会活过来,那团火就是他的命。”喻广财说着,又叮嘱了大家一句,“待会儿不要乱说话,听我说,我倒要看看这个李淳是看重自己,还是看重他的儿子。”
没多久,李淳就跟着李伟急匆匆地朝着这房间赶过来。他径直扑向倒在床上的李成峰,爷爷站在一旁听出了他的话语中带着哭腔。
“对不起,我们也已经尽力了。”喻广财在一旁叹了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