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如遇不测怎么办,你倒是快说呀!”爷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曾银贵不停地挠着脑袋,突然双眼一亮:“如遇不测,站在原地不动不呼气。”

曾银贵说完,爷爷赶紧照做。他将手里的天灯扔到地上,原地保持了一个立正姿势,把眼睛牢牢地闭上,嘴巴鼓得圆圆的,还把鼻子里的气都往肚子里吞。

曾银贵慌乱地看了爷爷一眼,又扭头看了看山谷里那越来越近的白影,也赶紧丢了手里的天灯,吸足了气,闭上眼睛,站得笔直。

这时,山谷里吹出来一阵阴风,吹在两人的脸上。爷爷蹙紧了眉头,不敢睁眼去看。只觉得那阴风将他吹得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这一幕自然又让他回想起昨天晚上在自家院子里的遭遇。

此时山谷里的那阵风又开始回旋起来,爷爷紧闭着眼睛,只感觉那个白影就快要走到他和曾银贵面前了。

爷爷很想睁开眼睛去看看这个白影的真实面目。昨天在院子里,已经假扮土地公捉弄过她,要是她还认得自己的话,那这下可就完了。

那白影已经走到了差不多一米开外的地方,虽然闭着眼睛可还是能够透过眼缝看到一点隐隐的火光。当那个白影一点点靠近的时候,那火光越来越弱,直到整个视线都暗了下来。

脚步声?爷爷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要去寻找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以便去判断那白影的位置。可就在那蒙蒙的火光消失之后,那脚步声也没有了。

突然,爷爷感觉到一阵凉气,从他的耳畔传来。他没有忍住,打了个寒战。

那阵脚步声又在爷爷的身边动了起来,踩在一块已经松落的石板上发出空空的声响。根据声音判断那脚步声的主人正朝着曾银贵跨过去。

爷爷屏住呼吸,凝神细听。那脚步声的主人在曾银贵的面前停了差不多两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爷爷只听见曾银贵一声尖叫,响彻整个山谷。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爷爷睁开眼来,眼前的一幕让他顿时傻了眼。

曾银贵站在面前不停地喘着粗气,他躬着的身子前,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人一仰一合地摇着身子,笑声在山谷里传开来。爷爷看了他一眼,顿时火冒三丈。因为那不是别人,而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张七!

“哈哈哈哈,你们这是在干吗呢?”张七被两人的样子逗得直不起腰了。

曾银贵十分不解:“你们认识?”

爷爷被这个该死的张七吓得浑身还泡在冷汗里,他倒好,没心没肺地笑得正欢。爷爷没好气地说:“认识,从小看着他拉屎拉尿长大的,你叫他张七就行了。”

“喂喂,你们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你们刚才是在搞啥子名堂?”张七问,“还点这么多灯?不会是大晚上的就要下葬吧?”

爷爷回想起刚才两人的姿势,也觉得十分可笑。可在张七面前,他自然是不能丢了面子的。他冷不丁地说:“你懂个屁,这个是必需的环节,对了,你个臭小子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还穿着这么大一件汗衫,我还真以为是白裙子。”

听到这话,张七显得有些忸怩了。他支支吾吾地说:“还不是昨天,在你们家遇到那两个大人,自从你们走后,我就越想越不舒坦,总觉得你小子跟着喻师傅走南闯北长见识去了,而我还要跟着爹妈种地挑粪的。直到刚才收了活,回到家里,我把这事儿跟我们家老头子说了,连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连半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就让我出了家门。”

爷爷冷笑了一声:“你就扯吧,肯定是被你老爹给撵出来的。”

“哎呀,反正都一样,现在已经出来了,你可要收留我。”张七开始耍起了无赖。

“我……”

爷爷的话还没有从嘴巴里吐出来,就听到曾银贵在一旁催促道:“来就来吧,正好可以帮着我们一起点灯,赶紧的,时间不够了。”

爷爷看了看天色,将手中的天灯分了一半给张七,然后按照曾银贵之前对他的嘱托,给张七重复了一遍。

那个夜晚,李家宅院里发出起起伏伏悲恸的哭声。当三人将天灯点到李府门前,转身进门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到,他们身后的那一串长达两里路的天灯,正从山谷的方向,一盏盏地熄掉,当李家门前的最后一盏灯也灭掉的时候,一旁的狗对着门口的空气呜呜咽咽地叫了两声,然后低头蹿向了远方。

※※※

李家大宅里,喻广财已经带着李伟等人,作好了准备。李家媳妇之死本有异常,喻广财准备用自己独有的方式来完成这次的“做七”仪式。

“根据这几次的遭遇,这李家媳妇之死定有蹊跷,如果按照传统的方法来做七,那多半起不了作用。”李伟眯着眼睛跟爷爷解释道。

“起不了作用会怎样?”爷爷追问。

李伟轻叹了口气:“起不了作用,那这死者的魂魄就会成为地缚灵,永受这阴阳之苦,做阴不得,做阳不能。”

爷爷虽然听不太懂,可也能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中领悟到这是多么痛苦的结局。他蹙起了眉头,看着那正房方桌上摆着的死者的遗照,心里也觉得闷得慌。

喻广财在那桌案前捣鼓了一阵,然后让李伟拿出几张教帕,将它们铺展开来,塞在了棺材盖的下面,叮嘱道:“如果他们有幸能够找回这死者的尸体,把尸体平放进去,取出这些教帕,将棺材盖封住,应该不会再出现类似的状况了。”

“那教帕有啥子作用?看那样子蛮普通的嘛。”爷爷不解地问道。

李伟笑了笑,说:“这帕子是我用符纸在鸡血里浸泡了七天七夜,上面的字符平常是看不出来,只有沾了邪气才会显现,专门用来避邪术,镇棺材和坟头的。”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你们可真是了不起!”说话的人是张七。他从爷爷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对着喻广财挥了挥手。

喻广财没有多言,只微微抿了抿嘴,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算是给他打了招呼。

爷爷拉着张七退到了一边,在正房靠门边的木凳子上坐了下来。那种木凳材质特别好,坐上去之后,只感觉屁股冰凉凉的。

爷爷跟罗琪打了个招呼,顺便介绍了一下张七。罗琪说:“师傅这一趟看来还真是划算,收获了两个徒弟。”

“那您,是师姐吧?”张七一脸恬不知耻的样子,让爷爷非常鄙视他。他弯身过去,要跟罗琪握手:“我姓张,家里排行老七,你叫我张七就可以了。”

罗琪朝他点点头,之后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过头去看着喻广财。

自从出了白天的事情,李家上下没有人再敢对这种事情有所懈怠。爷爷本想去打听那三个被尸体咬了的家丁,可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如果让张七知道,那肯定又少不了一番纠缠。

喻广财将那些教帕分配好之后,回到了那张方桌前,让莫管家请来李家的几个至亲,分别是二少爷李少华、大小姐李少萍和李少华的儿子,让他们跪在死者的遗像前头。他抓起一把白米,在三人身边走了三圈,让三人俯身,伸手牵起麻衣的后角,念过一段咒语之后,将白米往天上一撒。那白米就稀稀落落地掉进了三人身后牵起的麻衣里。

过了三巡,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李少华的儿子李静之牵起的麻衣里兜住的白米最多。

“看来,死者生前最喜欢这个儿子。”罗琪笑道。

做完了一系列的仪式,剩下的就是哭灵。这做七时候的哭灵和哭丧不同,哭灵一般在做七的时候开始,通常都要死者的亲属参与。因为每逢七日,死者的亡魂很有可能已经回到了这个宅子里,如果她看到的不是自己的亲属,很有可能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她觉得自己委屈,连自己死了都没有亲人悲痛。另一种是她会觉得气愤,谁要是敢去冒充她的亲属哭灵,那下场一般都比较惨。

这些都是爷爷在后来跟随喻广财“走江湖”时学到的。这并不是什么学问,只算他们这一行里的常识。

做过了仪式,喻广财吩咐莫管家让大家早些睡去,半夜不要出来闲逛,尤其是死者生前住的地方。

李少华的儿子听完之后,非常好奇,转动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问道:“为什么呢?”

为了让他听话,李少华弯腰对他说:“因为呀,今天晚上你娘亲很有可能会回来,样子很吓人的。”

听完了,李静之没有再说话,脸上荡开一个暖人的笑容,然后撒腿跑开了。爷爷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有些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