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禾点头:“嗯。”
裴懿还想说些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低头在沈嘉禾唇上亲了一下,道:“我走了。”
沈嘉禾为他整理好衣襟,笑着道:“走罢。”
裴懿举步离开,沈嘉禾将他送到门口,停住脚步,默默望着他的背影。
快出院门的时候,裴懿蓦地顿住脚步,静立片刻,却没有回头。
景吾看看裴懿,又回头望望沈嘉禾,正要开口催促,裴懿却大步流星地走了,他忙快步跟上,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沈嘉禾终于松了口气。
一直忙着伺候裴懿,他从起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又渴又饿,前所未有的饿。他简单洗了把脸,然后去饭厅用饭。吃饱后又觉困倦,便回房睡觉,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未时左右,他被喧天锣鼓声、鞭炮声吵醒,料想是花轿进门了。他又觉得饿,于是去吃午饭。外面吵吵闹闹,他这里却极安静。吃到半饱,沈嘉禾放筷,径直回房去。他在窗前静坐半晌,又去床上躺着,耐心地等待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当黄昏降临的时候,沈嘉禾取出早前藏好的逃跑路线图和银票,贴身收好,旁的什么都没带,便往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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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王世子大婚,如此盛事,丰泽城中但凡有点儿名望的人都是要来祝贺的。王府中人满为患,宾客们吵吵嚷嚷,下人们忙得七手八脚,简直沸反盈天。沈嘉禾寻了个角落的位置,方坐下便对上了裴懿的视线,沈嘉禾便朝他笑了笑。因为离得远,又隔着许多人,沈嘉禾看不清裴懿脸上的表情,他也并不想看清。同桌的几人他都不识得,也懒怠与陌生人说话,只低头吃菜。他间或抬头看向主位,那里坐着逍遥王裴慕炎、王妃韦慧君、骠骑将军夫人祝意婵,还有公羊溪林。踏雪正侍立在王妃身侧。
天色暗下来,灯火渐次燃起。
踏雪与沈嘉禾眼神交汇一瞬,矮身同王妃耳语几句,王妃微微颔首,踏雪缓步离开。沈嘉禾将口中食物咽下去,起身跟上。
走到无人处,二人不约而同加快脚步,行了片刻,一前一后进了踏雪住的院子。
下人们都在前头伺候,院子里静悄悄的。
进了屋,二人一刻也不耽误。
沈嘉禾端坐在妆台前,踏雪解开他的束发,片刻之间便挽出一个简单易学的女子发髻,饰以珠翠绢花,又略施脂粉,镜中的俊秀青年便变成了一个美貌女子。
“不妥,”踏雪蹙眉道:“你这张脸实在太过惹眼,怕是要惹祸的。”
她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寻来一方丝巾,覆在沈嘉禾面上,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又找出事先备好的女子衣裙,帮着沈嘉禾换上。他本就消瘦,换上女装也丝毫不显违和,身姿甚至颇为窈窕。
踏雪笑道:“你若真是女子,恐怕全天下的男子都要为你神魂颠倒。”
沈嘉禾还没适应自己的新面貌,只觉浑身不适,道:“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踏雪正了颜色,道:“王妃那里还需要我伺候,我不能离开太久。你素来聪敏,姐姐没什么话好嘱咐你的,只有一句,千万照顾好自己。”话音未落,她已泪盈于睫,忙偏头拭去,忽又想起什么,对沈嘉禾道了句“等一下”便快步走开,片刻之后回来,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和一把钥匙,走到跟前一一交给沈嘉禾,道:“这是后门的钥匙,我私配的,这把匕首是我特地找工匠打造,锋利异常,以供你防身之用。”
沈嘉禾接过来,感激道:“谢谢姐姐。”
踏雪笑了笑,道:“你现在是片刻也耽误不得,快走罢!”
沈嘉禾点头,道:“姐姐,待日后你替我向云清知会一声。”
踏雪道:“我会的。”
沈嘉禾向踏雪郑重行了一礼,道:“姐姐千万珍重。”
踏雪哽咽道:“你也一样。”
沈嘉禾深深望她一眼,再不多言,转身离去,头也未回。
沈嘉禾自幼在王府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他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夜巡的府兵,来到后门,小心地开锁,出了门,将门关上,也将所有不堪的过往一并隔断,留在了这座富丽堂皇的王府之中。
戌时前后,沈嘉禾赶到了之前预定马车的车马行。
他已付过定金,无需多言,只消亮出条据,自有人去打点安排。
衣着、头发、妆容、姿态这些都可以伪装,声音却无法改变,那便索性不要开口,装作哑巴。他虽精通手语,奈何旁人不通,交流起来必然困难,不过利大于弊。
车马行为他安排的车夫是个体型魁梧的壮汉,看起来老实规矩,教人放心。
沈嘉禾丝毫不敢耽搁,又付了一部分银子,便径自上车,催促车夫出发。
马车将将赶在关城门之前驶出了丰泽城。
今夜如此顺利,想来前途亦然坦荡。
沈嘉禾撩开窗帘,探头回望。
黑色的城池宛如一座巨大的牢笼,教人望而生畏。
好在他成功逃出来了,他永远不要再回到这里。
沈嘉禾放下帘子,端端坐好。
胸腔中似有一团烈火熊熊烧着,烧得他浑身发热。
他按住激烈跳动的心房,在颠簸前行的马车里兀自无声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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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亥时,漫长的婚宴终于结束,宾客散尽。
裴懿醉得虽不厉害,脚步却仍有些虚浮,被景吾扶着往新房踉跄行去。新房不在他原来住的院子,而是挨着旧院另辟了一所新院。新院较旧院宽敞些,院子里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象。裴懿却觉得那大红灯笼甚是刺目,不耐地闭了闭眼。待进到新房,在房中伺候的丫鬟仆妇忙忙向他问安,随即鱼贯而出。景吾将裴懿扶到桌前坐下,便也躬身告退,房中遂只剩下新郎官和新娘子。新娘子端坐床前,凤冠霞帔,红绸遮面,只露出一双葱白柔荑,交叠置于膝上。
裴懿醉眼朦胧地望着床前之人,心道:“这便是我今生的妻子了,这便是我要与之携手度过一生的人……假如我掀开盖头,露出的是子葭的脸,那该有多好……不知他此时在做什么?在哭么?”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抬起手轻轻揉压,声音冷清道:“我醉了,你自己掀开盖头,到我身边来。”
新娘子已经枯坐三个时辰,身子都僵了,甚是煎熬,听他如此说,犹豫片刻,当真自己揭了盖头,撑着床站起来,强忍酸麻,慢步走到桌前,在裴懿身边缓缓坐下,低眉敛目,却不看他,也不做声。
裴懿以手支头斜倚在桌上,眯着眼睛瞧她。果真美艳不可方物,不负第一美人之名。却不知为何,这绝世美貌竟无法激起他丝毫欲念。他自知是个需求极度旺盛的人,面对沈嘉禾时,只消看他一眼,便会难以自抑地产生想要他的冲动,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让他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如果此时坐在他身边的人是沈嘉禾……只是如此一想,胯间之物竟隐有抬头之势。不,或许他抱抱她亲亲她,他便会想要她了呢?裴懿猛地站起来,二话不说,打横将公羊素筠抱起,径直朝床帏走去,到了近前,将怀中人往床上一扔,紧接着便压了上去,一边粗鲁地撕扯身下人的衣服一边胡乱地吻她。
出嫁前夕,公羊素筠曾被专门教导过男女之事。洞房花烛夜,自是要共赴巫山,她早有心理准备,但眼下的境况,裴懿却不似要与她欢好,倒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她又羞又怕,不知该如何作为,只双目紧闭咬紧牙关,任由裴懿布满薄茧的大手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肆虐,激起一阵阵异样的触感。衣服很快被扒光,她赤-身-裸-体地躺在男人身下,因为惊惧而瑟瑟发抖,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