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她仍然没有动静,睡得像个婴孩,仿佛他的去留与她没有丝毫关系。所以他带上门的那一瞬间,发出的动静都轻得要命,生怕碰得响了,梦便要碎。

是谁的梦?他尚来不及去想。只知道,这一走,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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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空气如霜剑刺出,洞穿了上官珏儿的身体,她坐在黄包车上只觉有千万把刀在对她实施凌迟。原以为,性爱能令其麻木、放松,却不想那疼痛愈发清楚,几乎要去她半条命。已过凌晨,大抵连小报记者都不会再跟进她,唯有这样的辰光,她才是自由的,路过洋行的橱窗,还能往里望一望,看看有无自己喜欢的服装式样。她再不用东躲西躲,男人与名利在这一刹那都与她无关,她只需享受片刻清静的寒意便足够了。

“要去哪里?”车夫在问。

她想也没想便报出一个地址,遂有些懊悔,想改一改,孰料那车夫已拖起车奔出老远,似是她这一决定,便永无回头之日。她只得这么样坐着,任凭命运将她拖向那个方向。

现如今,除了那里,她也实在想不出能去什么别的地方。

那个施逢德买给她的“安乐窝”,二层小洋楼上的绿萝早已爬不动了,只余下稀稀拉拉几根枯线吊在竹架子上,院落一角的鸡冠花在夜色里缩成一团灰纸,颓败得很,可窗口居然还亮着一豆浸满希望的灯火。

“姆妈,还不睡?”她推开门,便闻见一阵食物的甜香。

“也不知你何时回来,所以天天等得晚一些,今朝果然等到了。”姆妈从厨房里走出来,手用抹布裹了捧出一个瓷粥罐。

她勉强笑一笑,心里却在哭叫:“好的呀,正巧肚皮饿得受不了,这个粥是甜是咸?”

“桂花蜜糖粥,甜的,现在烧咸粥也不好吃了。”姆妈忙掀开盖子,一股热气汩汩冒出。

她忙将脸挨近那热气,鼻尖即刻发红,眼圈也跟着暖起来。她忙给自己盛了一碗,端起便要上楼。

“我去楼上吃,马上就睡了。”她一面走,一面憋住喉咙里的哽咽。方才发现,自己是个不祥的人,否则,缘何所有好事到了她手中,最后都成了坏事?大抵她是与这个世间缘分太薄,才会被厌嫌到此。

想到这一层,她已无力抬腿,只得扶住楼梯,在那里发怔。

“怎么啦?”

姆妈在楼下唤了一声,将她从悲怆的思绪中拉回。

“没……没什么。”她拿着粥碗的手在发抖,步子倒是提起来了,径直往房间里去了。

进了房,冷得出乎她意料,于是拉亮电灯查看,才发现隔阳台的落地玻璃门没有关,风正从那里自由灌入。她忙上前关上,呼啸声于是被挡在门外。

她神情木然地坐在梳妆镜前,端起粥吃了一口,味道鲜甜蜜骨,极暖肠胃,于是再吃一口,再吃一口……

楼下姆妈将粥罐放进保温煲内,洗了手要去睡了,却听见楼上响起吱呀的脚步声。

“怎么又下来了?”

“把碗洗掉。”她柔柔应了一声,姆妈听起来却有些背后发毛。

“不要洗了,放到明朝好了。”她上来接过女儿手里的碗,发现女儿的手出奇潮热,于是拿过来焐住,笑道,“手倒是蛮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