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噩梦(1 / 2)

(36)噩梦

连幼绿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布条绑着嘴巴,双手反绑着丢在地上。

空气中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她颤抖着看了一眼四周。

这里是修车铺,别人不知道,但连幼绿能认出来,她陪爸爸来这里修过两次车。

修车铺在镇外,靠近国道,外面有个很大的院子,过去曾是堆放粮食跟晒麦子的地方,所以屋子的梁很高,面积也比较大,两边的墙上各有一扇离地很高的通风窗,中间摆放了一张宽大的铁皮工作台,地上有链条,四周还堆放着一些轮胎。

连幼绿的目光转了一圈,突然看见对面墙上有一顶白色的面具,再仔细看,发现那里其实是坐着一个穿雨衣戴面具的人。

她惊恐地拼命向后挪动着。

那人站了起来,朝前走了几步,然后竖起戴白手套的食指对着连幼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别害怕,我们聊聊好吗?”他说话的声音很含糊,像是嘴里咬着东西。

连幼绿努力地回想着修车铺里的人,却只能依稀找到一丝沉闷的影子,她看着他颤抖着点了点头。

那人伸手将她嘴上的布条往下一拉,她呼吸了几口气,颤声道:“你、你想要钱吗?我、我们好商量!”

“聪明……”那人悠悠地道,“你没有愚蠢到开口大喊大叫,因为你知道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那些所谓的好人并不喜欢救人,他们感兴趣的不过是窥视别人的疮疤而已。”

连幼绿小声道:“如果你、你要钱的话,我可不可以给我爸爸打个电话,他正在外面出差,你给我家送信也不管用。”

那人静默地看着她,连幼绿好像能看见他面具后面那对黑色的眼睛,她的牙齿又开始止不住地打战。

“你假装不知道我杀了很多人的样子挺像的,原来你是个擅长说假话的人……不过这个借口没什么吸引力,因为上一个用这个借口的人就在你旁边。”他说着用手指了指。

连幼绿下意识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下,那是个铁桶,等她看清桶里血淋淋的人体组织,顿时觉得大脑一白,整个人又晕了过去。

她觉得自己脸上被泼了凉水,又悠悠地醒了过来,那人已经坐在了她的面前,她不禁又有窒息感,他叹了口气:“别再晕过去了好吗?那么胆小,我会对你失望的。”

“你、你想做什么?”连幼绿吞咽了一下唾沫,突然想起他刚才的话,又改口道:“你、你想跟我聊什么?”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聚、聚会,闲逛什么的。”

“那就是喜欢跟朋友在一起,你的朋友……都有些谁啊?”

连幼绿觉得自己的心开始跳得很快,她努力放稳自己的音调:“有古月,容梦霜,俞丽丽,苏娜,闵文秀,于佳,贺小萱……她们。”

那人突然站了起来,蹲在连幼绿的面前,连幼绿吓得闭眼大叫。

“闭嘴!”

连幼绿睁开眼看着那张惨白的面具,只听他说道:“你是不是少说了谁?”

“都、都在这儿了。”

“不,你还少说了一个人,我给你一个提示,他是个男生,跟你差不多大的。”

连幼绿咽了一口唾沫,眼望着房间的角落慢慢地道:“好、好像是有一个,他、他叫任、任台,不过上半年已经转校走了。”

“哦”那人悠悠地道:“轮胎啊,还是上半年就已经过期了的,看来你不但擅长说假话,还挺擅长说笑话。”

他伸手将铁桶拖了过来,从里面抓出一把东西将它们放到了连幼绿的身上,连幼绿大叫着向后退,身上的东西立即就掉到了地上。

那人将东西捡起来又放到了她的肩上,道:“别动,再掉下来,我就要塞到你的嘴里去了。”

连幼绿哆嗦着,只能任他将东西放在自己的左肩,她能感觉到鲜血渗进衣服粘在她的皮肤上,她只能竭力控制想要呕吐的感觉。

那人好像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问:“好点了吗?好点了的话就接着回答我的问题。”

连幼绿颤声道:“我真、真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个?”

“那我换个话题,我问你朋友是谁,你为什么只说女生的名字,我问你男生朋友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要说假名字?”

房间里有些阴寒,但连幼绿却满头是汗:“我、我自己就是女生,男生我认识的真的不多。”

那人没说话,只是抓起桶里的东西放到了她的右肩上,然后低头看了一下桶:“里面的东西可不多了,如果都放完了你还没有说实话,我就只能从你身上取了。”

连幼绿的脸上已经是泪跟汗都分不清了,她摇头抽泣道:“我是的确不知道你在说谁?”

那人也不说话,又从桶里抓了把东西放到她的头上,血水顿时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她整个人都僵直了,如同离了魂一般,然后恍惚间似乎听见那人在说:“说出他的名字……”

“白……弈。”在这两个字出口的那瞬她突然就清醒了,她内心好似被火烧着,浑身都在难以克制地颤抖,以至于身上的那些东西统统都掉了下来。

那人却没在意而是扬起头悠悠地道:“白弈啊!”

他拉起连幼绿将她按到椅子上,在工作台上放上了一张纸跟一支笔:“把他叫来。”

“他、他不会来的。”

那人道:“他不来,你就要死了。”

连幼绿拼命地摇着头,眼泪滴湿了纸面,外面传来了一些响声,那人用布条重新将她的嘴扎上:“你好好考虑一下。”

他说着推门走了出去。

连幼绿转头四下寻找着,突然她看见角落的轮胎底下压着一块尖利的铁片,她大喜过望,连忙站起身奔过去,用手指扒铁片。

那块铁片四边都很锋利,连幼绿忍着痛将它从轮胎的底下扒了出来,她松了口气,连忙将铁片捡起来,铁片却突然被抽走了,在她手指上拉出一道血痕。

连幼绿转过头,见那枚铁片上还拴着一截铁丝,然后她听见身后压抑的笑声,她慌忙转身,见那个戴面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房里,笑声虽低,但他的双肩耸动得很厉害。

笑够了,他才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小插曲了,你喜欢吗?”

连幼绿吞咽了一下唾沫问:“你是谁?”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好似止住了他的笑声,他将连幼绿一把拎到了椅子上,然后不知从哪里拖出一个刀架扔在桌面上。

刀子“噌”的一声被抽了出来,连幼绿看着那把刀子朝她挥来,她却无法动弹,好像身体脱离了大脑的指挥,刀子上的血腥味是如此浓郁,她仿佛闻到了死亡的气息,离她是那么的近。

她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才似乎又听见有水滴的声音,像是外面在下雨,雨水沿着墨色的瓦檐一滴滴地掉落下来。

而她此刻脖子上也一片冰冷,刀子紧贴着她的肌肤,那人弯下腰在她的耳边说道:“把白弈叫来,他来,你就能活。”

那人的气息喷在连幼绿的脸颊上,但她却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阴冷。

“我写。”连幼绿开口道。

“这才乖。”

连幼绿觉得自己的手一松,那人解开了反绑着她的绳子,她将有些麻木的手放在工作台上,抓起笔问:“约、约在哪里?”

“约哪里?那就把他约到……油菜花田的那个看瓜瓦棚里。”

连幼绿拿起了笔:“我可不可以再画幅图?”

“什么图?”

连幼绿小心地转过身,拉起衣服:“白弈送给我的图,就是我衣服上印着的,白弈看到这图,才会相信这纸条真的是我送给他的,否则他不会去的。”

那人看了眼她文化衫上已经被弄污了的图,道:“那就画吧,可别让我等得太心急,我的耐心可不好!”

“好的,好的。”连幼绿用外套擦掉头上的汗,左手在工作台下蹭了点机油,然后捏住了纸角,右手抓起笔在那张纸上一笔一画写下:今晚五点,镇外的看瓜棚里见——连幼绿。

“今天不是周末,为什么要约下午?”

连幼绿小声地道:“上午,白弈可能会去图书馆。”

“嗯,那快画吧,别浪费时间。”

连幼绿一笔一笔画着,不知道隔了多久,她突然听见身后又传来声音:“你在画什么?”

那种浓烈的威胁感随即而来,压得她都喘不过气来:“画标记,我刚才跟你说过的,就是我身上印着的,白弈看见了才知道真的是我给他送的纸条。”

“这幅图是白弈画的?”

“是的。”

“什么意思?”他指着连幼绿的图问。(图1-2)

图1-2 连幼绿手绘图

“一场聚会,有人刚来,有人正要走,有人朝左站,有人喜欢朝右站,有人戴着帽子吃饭,有人拿着棍子吃饭。”

“有意思,可这两幅图不大一样。”那人板过连幼绿的身体看着文化衫上的图说,连幼绿只觉得心跳得都快控制不住了,那人却又道:“你的图比身上这幅图人要多多了。”

“我、我喜欢热闹,你、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再画。”

“不用,我也喜欢人多,人多热闹。”那人的语调含混听不出任何情绪。

连幼绿从来没有过那么漫长的一天,而她的内心里却希望这一天永远也不会到五点。

她既希望白弈能看懂她的暗示,带着人来救她,又很怕万一白弈没有猜出她的意思,但又应约而来,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呼吸不畅。

“吃点东西。”那人递了个包子给她。

自从写完纸条,她的手就被奖励成正面捆绑了。

连幼绿咬了一口,才发现是肉包子,那瞬间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似被搅动了,吐得天翻地覆。

“你知道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做梦都想吃个肉包子,有一天晚上终于梦到了,醒来才发现我把手咬出血了。你却吃吐了……有爹妈疼的人,真是幸福。”

连幼绿连忙拿起包子道:“我、我也爱吃的。”她将手里的包子三口两口都塞进了嘴里,结果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