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楼!蓝海星认出了眼前的这栋楼。
扳手把她带到了思路楼。
蓝海星瞬间就明白了,静凡基金是在替思路楼非法募资,静凡极有可能就是代表着贺静与娄凡,他们是假借鑫易的名义非法募资的……
而叶榕案的发生,导致朱景辉进了监狱,静凡基金募资计划不得不早早夭折,思路楼也被迫停建。
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法证明,因为不管是什么原因,看起来鑫易已经补上了静凡的巨额债务,贺乐章在庇护着自己的女儿与女婿,也变相地庇护了朱景辉。
她既无法证明朱景辉是连环杀手,也无法证明他在搞非法募资。
风声越过了围墙,不知吹动了什么东西,空旷的建筑工地里传来了“当当”的响声,蓝海星弯着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她无可奈何,她什么都做不了!
“当当当”的声响更大了,蓝海星这才意识到,不是风声,这是有人在敲打着钢管,她猛然回过身,朱景辉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钢管敲打着工地的脚手架。
蓝海星吓得连退了几步,最后失足摔倒在地上。
朱景辉笑着走上前:“蓝医师,你约我来,我来了,你这么吃惊做什么?”他张开手臂道,“我以为蓝医师邀请我来看雪后的夜景,还很兴奋呢?可你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蓝海星连忙爬起来向前跑,朱景辉追在后面用钢管敲打着沿路的脚手架:“蓝医师,你为我做催眠的时候真的很有气势,可是现在怎么办呢?我是清白的,好像蓝医师自己倒是个连环杀手嫌疑犯啊!”
工地里还堆着很多建筑材料,再加上没有清理的积雪,蓝海星没跑出多远,又摔倒在地上。
钢管划拉着地面,发出“铿铿”的声音,惊恐如同潮水一般朝着蓝海星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拼命想站起来,可双腿僵直,怎么也无法站起来。
只能眼看着朱景辉在向她靠近,再靠近……
突然间,她看见前面出现了刺眼的灯光,一阵急刹车的声音响起,一辆车子冲了进来。
蓝海星睁不开眼,但她听见朱景辉微带感慨地道:“白弈啊,你来得……真快!”
那一瞬间,她如同获得救赎,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看着身形颀长的白弈向着她快步走来。
蓝海星被白弈从地上扶了起来,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到她的身上,温暖的气息立时涌来,她好像觉得自己僵直的四肢又找回了感觉。
昏暗的灯光下,白弈转过身面对朱景辉,轮廓分明的嘴角微弯:“来得慢了,可就打不着怪物了。”
“怪物?你说这里的谁啊?我,你,还是我们的蓝医师?”朱景辉刺耳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工地上。
“你觉得自己赢了她,你感觉很好?是她,扒了你的人皮,让你显出了原形……”白弈踢了一下脚边的杂物,“是她,把你要盖的风光建筑变成了一堆没人要的建筑垃圾,你以为你可以俯视她,你不过是一只被她踩住了脊背的怪物而已。”
他慢条斯理地微笑着道:“可能说你是怪物还抬举了你,你以为你高高在上,你以为你能威吓了谁?朱景辉……你只是个披着戏袍的木偶,一无是处的小丑而已。”
朱景辉好像深思熟虑了好久才感慨地道:“白弈你还是那么擅长激怒别人。”
白弈淡淡地道:“啊,我不擅长激怒人,但我的确很擅长激怒怪物。”
朱景辉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合在了黑暗中,如同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他的声音阴冷而绵长:“可是你怎么证明呢,谁是怪物?蓝医师,你能证明吗?你能证明自己不是怪物吗?”
蓝海星咬紧了牙关,但还是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不能,对吗?”朱景辉呵呵地干笑了几声,他慢悠悠地说:“白弈,你的腿还疼吗?疼起来是不是心里充满了怨恨……白弈,这里已经没有医师了,你以为你离我很远,不,我们很近很近。我们一直都很近,所以我一直等着你,白弈。”
蓝海星一把抓住了白弈的手:“我们离开这里。”
“我们走。”白弈扶着蓝海星上了车。
他们上了车,白弈启动车子开出了思路楼,但车后有灯光一直在闪,喇叭也一直在响,朱景辉的跑车一直跟在他们的车后。
“坐好。”白弈关照了蓝海星一声,就开始加速。
他们一路飙行,尽管隔着两辆车子,隔着呼啸的风声,蓝海星好像还能听见朱景辉兴奋的叫喊声。
白弈突然将车开下了路口,越开路灯越少,他把车开到了一条新建的马路上,然后猛地将车子调头,对着追来的朱景辉的车子笔直地开了过去。
刺眼的灯光从车窗外直射到白弈的脸上,令他的面孔蒙上一层淡淡的光,但他眼睛直视着前方,表情看起来却很平静。
车在快速前行,蓝海星转过头看着前方越来越接近的车子,心却变得好似平静了下来。
当车子逼近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耳边一阵撞车响声,可是她再睁开眼,发现白弈的车子正在朝前快速地离开这条新建的马路。
她转过头见朱景辉的车子撞到了旁边的路基上,汽车冒着青烟,白弈打着方向盘,又将车子开回了正路,那里有一条坦途,灯光灿烂,好似又是前路光明。
蓝海星盯着笔直向前的马路问:“白弈,我真的……什么也没干过吗?”
白弈伸出手将她的头按到了自己的肩上:“闭上眼休息。”
蓝海星靠在他的肩头,白弈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暴露在阳光底下的湖水,泛着青草味,清爽,温暖,令人舒适。
她却睡不着,过了一条街道,她看见另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子跟了上来,透过车窗,她隐约看见那似乎是方睿翔。
原来他也在这里……
车子一前一后在海秀路停下,蓝海星看见楚乔四头上扎着纱布坐在门口,吃了一惊:“乔四,你的头怎么了?”
“我自己摔的!”
“被其他人打的。”
他跟方睿翔两人同时开口,方睿翔硬朗的脸上飘过了一丝尴尬,楚乔四摸了一下头“哎”了一声,蓝海星看着他问:“是……被我打的吗?”
楚乔四连忙道:“海星,不是你要打我的,是我自己当时刚好就凑到了你的手底下!”
蓝海星有些茫然地心想,原来“她”连楚乔四都下得去的手啊!
“进去说话!”白弈拖着蓝海星的手,打开了门。
蓝海星与楚乔四进了屋,白弈跟方睿翔却留在了门外面,楚乔四小声问道:“海星,你……我是说那个‘你’去哪儿了?”
“就是在大街上逛了逛。”蓝海星给自己倒了杯水。
楚乔四摸了一下头:“想去街上逛,我也可以陪你啊,干吗要打我头……”
蓝海星拿着杯子在心里想,扳手调查过思路楼,她在调查朱景辉。
朱景辉知道十二年前那桩清水镇连环杀人案,可即使他有渠道知道那桩案子,白弈也并不在档案中,他是从哪里知道白弈腿伤的隐情的?
除非……除非……
“把白弈找来,把他找来你就能活下去!”那阴冷而绵长的声音在蓝海星的耳边回荡着。
蓝海星猛地把杯子放到了桌面上,一时间透明的玻璃杯裂成了碎片,水流了一地,楚乔四吃了一惊:“海星,你手没事吧?”
“没事。”蓝海星抽过纸巾擦掉了手上的水珠。
除非朱景辉才是清水镇红河案的真凶,高扬就像范力那样不过是个替罪羊。
但他不是zero,zero又是谁?
蓝海星反复地问着自己,他是个在红河里渴望重塑生命的人,他是个在幼年离开清水镇的人,他是个藐视法纪的人,他是个自认高尚的人。
所以他随意地改变着别人,但又会因为别人的转变而唾弃他们,他一直在追踪着那些被他标记却还没有改变的人。
那些被他标记了,却还没有变成杀手的人——她与白弈。
她快步走到洗手间,卷起袖子,看着腕间的那块疤,这里是不是曾经也有过一个数字呢,就像白弈背后的文身。
“这里已经没有医师了……”蓝海星抬起了头,看见自己发红的眼圈,心想这个意思是,自己也是数字杀手吧,所有被标记的人当中只剩下白弈了吧,所以朱景辉才会说“我等着你,白弈。”
蓝海星却莫名地感到轻松,她对镜子流着泪笑着说:“能只剩下你,那就好!”
晚上,白弈取走了蓝海星床边的牛奶杯,笑道:“跟你说个笑话再睡吧。”
“什么?”蓝海星拢了一下被子让他坐下。
“话说有一天常数遇到了函数,跟它说,过去我觉得p=np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嘛,为什么还要求证它呢,但是我昨天看了一本小说之后,终于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蓝海星睁大了眼睛,白弈用两个食指比划了一下:“原来一个因数精分了,靠着无穷举,让另一个因数误以为p=np。”
房间里静默了一阵。
“嗯……”蓝海星坐起来道,“这样说来,我也会说笑话。”
“蓝医师也会说?”
“会!”蓝海星道,“你知道什么东西每个月都有,但是只有几天就又没有了。”
白弈睁着眼睛,蓝海星催道:“不知道吗?这个笑话很简单的。”
“大概是……女性生理期吧。”白弈回答。
“你想到哪里去了。”蓝海星嗔怪道,“我说的是工资啊!”
白弈有些艰难地又“哦”了一声:“蓝医师好像真的挺会说笑话的。”
蓝海星道:“再说一个,有一个当音乐家的丈夫因为太痴迷音乐忽略了太太,所以那个太太就去找心理医师了。心理医师听太太哭哭啼啼地说完,就画了一幅图,让她回去定制一批这种图案的墙纸,然后把卧室的墙纸换掉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图案?”
白弈轻咳了一声:“f强音符?”
蓝海星摇头,白弈又道:“……重音符?”
“你留着回去慢慢想吧!”蓝海星拉过被子重新躺下。
白弈不禁道:“你倒是说答案,你说的是笑话,又不是悬疑故事?!”
蓝海星闭上眼睛道:“不说,自己想。”
白弈只好起身拿着杯子出去了,等他关上门,蓝海星才睁开眼睛看着那扇门低声道:“p=np,你有没有那么厉害啊,吹牛的吧!”
她嘴里鄙视着,嘴角却忍不住漾出了笑意,她抬眼看着桌上静悄悄的美尼,又拥紧了被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阖上眼,怎么也睡不着,她起身走到桌前,打开美尼,却发现窗外有人,她走到窗前,见是楚乔四在来回地搓手跺脚,头上白色的纱布在路灯下显得有些醒目,他搓了一会儿手,又钻进车子里面去了。
蓝海星长叹了一口气,走到美尼的跟前看着她问:“朱景辉是谁?”
“朱悟能的亲戚!”
“思路楼?”
“请主人输入答案!”
蓝海星抬起头,胡桃妹不知道有关朱景辉的内容,只有扳手知道,扳手才是最清楚当年所有事情的人格。
她拉开抽屉,拿出留言本,翻到前面,都是她给胡桃妹的留言,她拿起笔在记录本上写:扳手,能跟我聊聊吗?
蓝海星长出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想给楚乔四发个短信,但到底放下了,上了床合上眼睛。
梦镜渐渐而来,她恍恍惚惚走在一条狭长的甬道上,耳边似乎有水声传来,然后她打开了一扇门。
水声更大了,门里有盏温暖的橘色灯光,床头柜上放着本夹着书签的书。
然后她似乎又打开了一扇门,门里的水汽很大,眼前好似蒙着纱,水龙头下的白弈猛地转过头,他看着她,水流不停地从他的脸上滑过,然后顺着他的喉结,颈窝一路下滑。
她看见自己走上了前去,她的指尖插进白弈湿漉漉的黑色短发里,勾住他的脖子然后吻住了他的唇。
唇齿相依,她在梦里想,原来白弈的唇是甜的,水流不停地冲刷下来,将她全身都淋湿了,那些白雾不停地涌上来,将梦境遮掩得更加严密,所以也令人在梦里更加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