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抓着金羽胳膊,说的很大声:“你喝了酒,就别坐地铁了,最近地铁色狼还这么多,你可长点心吧!楼坤哥顺路,正好可以捎你一程,你就别折腾了。”
又转头叮嘱楼坤:“楼坤哥,小羽毛麻烦你了。”
她才不需要他麻烦,抽手挣脱,跟这俩不轨之徒永别:“烦死了,不会来你们这了。”
撇下楼坤,高跟鞋晃晃悠悠踩阶梯下楼,踩一阶,顿一下,生怕摔下去,扶着旁边的栏杆,给后头的楼坤挡的严严实实。
月光透过夏夜的树梢,洒向这处阶梯,泛白的光托着她的步伐,一步一步踩在某人心中。背影纤瘦,却不似以前稚嫩,两节莹白的胳膊像在划桨,动一下,便有波浪划过,在一片湖面泛起涟漪。
终于下到平地,拍拍脑门清醒,又喘了口气才向前走。
楼坤的车就在小区的停车位里,长腿跨了几步,便赶超她去了车旁,解锁车,再朝她望去,她不偏不倚的走着,不看这处,从那扇门出来后,又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你要去哪?”
黑夜里,楼坤的声音分辨不出什么语气,不太温柔,也不冰冷。
“地铁站。”
“我送你回去。”
她还是稳住身子往前走:“我自己可以回去。”
和以前一样,倔强的地方,怎么也改不了。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车跟在她身后。
一束车灯光从后方倾泻而出,直直的照射前方,金羽宛若走在一条光带上,踏着的路程,格外明亮平坦。
他一直跟着她,她也不让他,就这么缓缓走着,身后的车缓缓跟着。
远远地望去,那辆车一直跟在一位姑娘后头,替她照明,又替她保驾护航。
姑娘踉踉跄跄踩着高跟鞋走在石头地上,不知怎的,心中一股酸涩,明明一点都不在意了,三年里也没因为想这个人哭过,偶而想起都是骂他,骂他臭狗屎,脾气差,自以为是,控制狂,双标狗。
可真正见到他了,依然满腔怨怼情绪。对他视而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人总是事与愿违,想要离的远点,却偏偏被命运被偶然一步步拉近。
而越拉近,才越能发现,彼此的距离,是天壤之别。他们曾经只隔了一个太平洋,可现今,金羽觉得他们隔了整颗心脏的距离。也更加没机会,没理由,回到以前。
加快速度往前走,高跟鞋颤颤巍巍,想离身后的人远点,最后,只能跑,跑着跑着,就猛摔了一跤,磕在路牙子那,手机都抛了。
那车灯瞬间灭了,她赶紧捡手机忍痛爬起来。膝盖摔破了皮,隐隐泛着红血丝,见那人要来了,想也没想,撑着腿往前走。
未走几步,一只手握了过来,温热熟悉,圈住了手腕,跟握了根麻绳一样,还是那么细。
他语气不佳:“喝酒了还能穿高跟鞋跑?”
她扭着手腕抬头看他,还好夜黑,她死死瞪着他:“我就是飞也可以。”
他不开玩笑,扬扬下巴:“别折腾了,我送你回去。”
“我说的不是人话吗?还是你不是人啊?我自己可以回去。”
不依不饶,扭着自己手腕,没几下就搓红了肌肤,停了动作。
“没人跟你开玩笑,你这样不能一个人回去。”
“为什么不能了?”
楼坤盯着她的胸口,她起起伏伏着那处,突感一抹凉意,垂头去看,两扣子崩了。
白色胸衣,若影若现。
赶紧攥紧领口,登时火了,搁以前还合理,搁现在就是伪君子,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看着看着,便想起事,笑了:“怎么不能回去了?国外沙滩上裸奔的都有,我这还有两层遮羞布呢!”
什么时候这么没皮没脸了,他可不听她这鬼话,拉到了副驾驶门口。
金羽死活不愿意进去:“这可不能坐。”
楼坤看着她,看她还想怎么造作。
她酒精上头,什么话都敢说:“这是女朋友专座,我坐了有人生气,不合适。”
胡言乱语,乱七八糟,他都懒得跟她争理,唯一想确保的,就是一个安全。
二话不说,提溜扔进了后车座。
此人便再也不逼逼了,但心内腹诽。
果然啊,她这么一说,让他想起了这事,提点了他,真不让她坐了。
不坐就不坐,谁稀罕的?
躺那靠着,听到前头人沉声问道:“住哪?”
“宿舍。”
“宿舍在哪?”
“公司附近。”
“附近哪?”
“一条街外。”
某人叹气,耐心回了头,却又瞥见了那抹白色,移了眼睛。
“哪条街道?”
“梧桐大道,永乐包子铺门口。”
明明可以说的很清楚,非要绕圈子耍人。
她就当是解气。
一路无言,坐在车后座,看着他的后脑勺,思绪飞到了升大一的那个暑假。
也是差不多这个方位,他在前面开车,她坐后座,不愿靠在那,就抱着驾驶座靠枕,在他脑后捣乱。一会摸摸他耳朵,一会挠挠他头发,再大胆点,趁着楼琛睡着了,还会吧唧亲他一口脸颊,再看他遮着墨镜下的眼睛微微一眯。
那些年少的美好时光,终究没了回音,就跟石头抛进水面,连个涟漪都再欠奉。
永乐包子铺门口,金羽到地,撑起身子跟他违心道谢。
“谢谢你。”
楼坤从后视镜看她,她没望过来,一手抓着胸口,一手去拉车门。
她拉不动,这才想起人中控未开。
刚想说话,楼坤开口了:“酒量不好,就别逞能了。”
她今晚就喝了两瓶啤酒,一瓶上脸,两瓶上头,这规律她渐渐都摸清了,甚是讨厌有人鄙视她的酒量。
想到这,又想了好多,脑袋没人聪明,个子也矮,工作比不过人,伙食也没人好,交通工具除了挤地铁就是打车,现在连酒量也被嘲笑。
他越来越好,唯有她,似乎止步不前,但在她心里,她现在这种状态,自己是很知足的。
抵触心理来了:“你少管我,你以为你谁啊?这么喜欢管人,怎么不去当监'狱'管教员呢?保准让你管个爽!”
拍车门示意他,人从后视镜里面无血色望着她,一个字呛不出,只一秒后,车门开了。
她根本不留恋,不贪图和他共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现在,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依旧跛着一条腿,穿过包子铺,缓缓往宿舍走。
而身后那辆黑色的车,早已晕染进了黑夜,分不清方向,也辨不出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