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支弹药准备完毕,帐篷,破冰镐,绳索,手电筒之类的东西也在。等出了祥瑞镇,我们就要再次戴上护目镜,穿上防寒服,不然黑龙江腹地的雪暴,会刺伤我们的双目,冻僵我们的躯体。”华伯涛说道。
“好,那就先这样,明天清晨立刻出发。”杨开点了点头,说道。
由于第二天需要赶路,所以众人连晚饭都没吃,就急匆匆的回到各自的房间里补觉去了。每个人都知道,等出了祥瑞镇,想要再安逸的睡上一觉,就很困难了。在黑龙江的冰川上,即使有帐篷和睡袋,也抵御不了寒冷的侵袭。
这一觉,大家都睡得很香。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进祥瑞镇的这座客栈时,杨开,华伯涛等人已经穿衣起床了。
除了枪支和备用弹夹外,所有东西都被放进了行李箱中,而杨开也找来工匠,为行李箱的箱底镶嵌了两个结实的金属雪橇。
这样的话,在冰川上拖拽,就会事半功倍,省了好多力气。
陈天顶的空葫芦再次装的满满,打的是客栈里度数最高的烈酒。照他的说法,是要用烈酒来舒活筋骨,缓解风湿病的苦楚。但其实大伙儿都明白,这老酒鬼其实就是嘴馋,还不是一般的馋。
“今天天气不错!”杨开嘴里叼着一支烟,看着客栈外的行人说道。
“至少,对小组来说是件好事。”陈天顶将酒葫芦栓在了腰间,然后拿起了属于自己的破冰镐:“我可不想这把冢中枯骨,丢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冰河上。”
“放心吧!咱们都是吉人天相。”杨开丢掉烟头,用靴子狠狠地碾碎:“等回去了,正好看看你的胖儿子,共事这么久,起码得叫我声杨叔叔吧?”
“叫你杨大爷!”陈天顶笑着说道。
“别,我这人一说就老。”杨开耸了耸肩:“不过事先声明,我这个穷人倒是没有红包的,顶多从你那古玩店抢上几件明器,借花献佛。”
“外面摆的都是赝品,真东西,都在家里藏着呢,你爱拿多少就拿多少。”陈天顶毫不在乎的说道。
“大伙都听见了吧?陈老板破天荒的大方了一次,到时候诸位可别手下留情,兴许咱教导队的兄弟退役了,就在陈老板的店铺的对门也开个古董店,抢他生意。”杨开调侃道。
“这敢情好,陈老板,以后我九筒就跟你干了……”九筒亲昵的搂着陈天顶的肩膀,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硬塞进陈天顶的嘴里。
“来,陈天顶,抽烟!”
“去,小鬼子的烟,难抽死了,我可无福享受。”陈天顶骂道。
“好心当做驴肝肺,等到了黑龙江腹地,啥东西都买不着了,可别屁颠屁颠的找我要烟。”九筒说完,自己点着了烟,把皱巴巴的烟盒重新塞回了口袋的最里层。
阳光明媚,众人的心也是格外的明媚。
一个个整理着属于自己保管的物事,斗志高昂。
听说光临祥瑞镇的太君们要离开了。章得才,镇长等人纷纷从被窝里窜出来,只是囫囵的套上衣服,连袜子都来不及穿,就齐齐的赶到了客栈的门口。
看到这群可怜又可恨的家伙,杨开颇有些啼笑皆非。
“大佐,少佐,这就要赶路了?不在祥瑞镇多呆几天,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镇长委婉的说道。这回他算是学乖了,每句话每个字都事先琢磨一通,生怕再次激起日本人的怒火,掉了脑袋。
“我们有重任在身,不能耽搁。”杨开说道。
“希望你们恪尽职守,继续为大日本帝国奉献自己的光和热。我不知道按照你们汉语,这样说对不对,但很早以前,曾听过别人说过类似的词汇。”
“对的,对的,太君好文采,好文采啊!”章得才和镇长翘起大拇指,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称赞道。
“呵呵。”杨开谦虚的笑了笑:“那么就此告别!”
众人相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几名老兵也学着日本人的模样整齐一致的‘嗨’了一声,跟在了杨开的背后。
“等等……太君……”就在这时,章得才忽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杨开闻言,愣了下神,随即疑惑的转过头来。
“为了感谢太君们的光临,我们镇子里的居民自发组成了一个欢送队,来为大佐,少佐们践行!”说完,章得才拍了拍掌,两批人顿时从道路的两旁挤了进来,左边的是一群七八九岁,面貌稚嫩的儿童,有的头上还扎了条羊角辫。右边的是一群由中年人和老年人组成的队伍,一个个无精打采,但在伪军刺刀的威逼下,还是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这是……”看到这一幕,杨开沉默了,华伯涛沉默了,刘雨薇也沉默了,小组中的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沉默。
所谓的欢送队队员,其实就是受尽压迫和淫威的东北百姓。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手中,比其他人多了柄日本的大红膏药旗。
“预备!”章得才举起了手。
“开始!”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百来名青壮,妇女,老人,孩子,无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日本国旗,口中呐喊着章得才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唉!”杨开闭上了眼,滚烫的热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儿。
道路两侧,每一张日本国旗下的脸都仿佛锥子般刺向他的心扉。
“这就是我的国家,我的同胞……”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潮水般的呐喊,如海洋般将杨开一群人淹没,淹没到窒息,淹没到手脚无力。
周围的人,就像是一具具毫无灵魂的躯体,行尸走肉般的任凭着来自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迫。
在连天的烽火中,在山河的破碎中。
他们不再是中国人,也不属于日本人,他们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还是不是人。
家没了,国也没了……
有的只有漫无目地的活着,做一个丢弃了精神的皮囊。
鲜血,顺着杨开的手掌流下,他的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陷得深深。
“杨开,走吧!”华伯涛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