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就带着前世记忆的她,不能算是真正的孩子,自是异常爱惜这侥幸得来的新生。
可两年前母亲章宁长公主离世,如今父兄又战死沙场,在这个女孩子只能靠拼爹拼哥求生的时代,她意识到,她的第二世人生,从这一刻开始,大概要从甜宠贵女文变成宅斗女强文了。
正沉思间,房外传来一阵争执声,几个身着素色夹袄的婆子直接闯了进来。
“放肆,谁准你们在这里乱来的?”
碧湖厉喝了一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门口,怕这几个粗鲁的婆子吓到了小主子。
“碧湖姑娘恕罪,老奴等奉二夫人的命令而来!”却被领头的粗壮婆子抬起手臂,用力把碧湖推搡到一边,又一把抓住陈御医,边拉边走,道:“五皇子病了,二老爷要您去客院看诊!”
陈御医不悦至极,可一听出事的是五皇子,也不敢耽搁,只能踉踉跄跄地跟着那婆子离开。
碧湖的眼泪一下子就淌了出来。
长公主和世子还在的时候,这府里的下人,哪一个敢在琼华院这般放肆?
萧蕴心里不是滋味,低低咳嗽了几声,强打起精神问碧月:“五皇子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国公府里?”
碧月也恨那几个仆妇的蛮横,却怕小主子再伤心,不敢多提此事,小心道:“五皇子今日接了陛下的旨意,代陛下来祭奠世子和世孙。走的时候,因天色已晚,就歇在了府中客院里。”
“碧月,让人去打探一下五皇子的情况,看看他可有什么大碍。”萧蕴若有所思道。
几年前,萧蕴曾经跟着母亲进过几次皇宫,对宫中的几位皇子都有些印象,五皇子秦暄可以算是她印象最深的一个。
原因无他,秦暄长了一张非常妖孽的脸,十岁时就有人赞他“容色绝艳,世上无双”,萧蕴两辈子加起来,一共活了二十来年,从未见过长得那般好看的小少年。
不过,没人敢当面拿秦暄的容貌说事。
这位主儿是韩皇后的幼子,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深受帝后宠爱,性子也最是跋扈,就连皇帝提到这个儿子,也常笑骂一句“小魔星”。
碧月明白,自家郡主虽然身子差,但自小就比寻常孩子聪慧许多,并未因萧蕴年纪小而有所怠慢,闻言便吩咐小丫鬟去一趟客院,打探五皇子的消息。
萧蕴又看向垂泪委屈的碧湖,微微蹙眉:“我知道,这两日委屈你们了。”
碧湖用力抹了抹眼泪:“郡主这是说哪里话?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倒也罢了,可您日后……这府里就没几个是有良心的,一见世子和世孙不在了,就变了一副嘴脸。”
碧月瞪了碧湖一眼,斥责道:“别胡说,郡主还病着呢,你诚心惹郡主伤心不是?”
萧蕴倒是没着急上火,也没继续伤怀,她平静得过分,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自有章程一般说道:“且再忍忍,我们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这种话由一个五岁的孩子说出口有些诡异,但萧蕴这会儿不愿意装天真了,再天真下去,她的小命就天真没了。
去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余怒禀道:“郡主,二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就守在咱们琼华院的门口,说五皇子病了,府里的下人不能随便走动,不许奴婢出去!”
碧月和碧湖都变了脸色。
碧湖怒道:“二夫人这是想干什么?五皇子只是病了,又不是遇到了刺客,府里戒严有什么用?”
碧月要冷静些,沉着道:“郡主还病着,得再请个御医来。奴婢去和二夫人说一说,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进宫一趟。郡主是陛下的亲外甥女,陛下一定会为咱们做主!”
她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若琼华院真被封起来,自家郡主就算是被“病逝”了,外头的人也一无所知。
萧蕴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二夫人若是执意不许琼华院的人出门,你去说什么都没用,徒受委屈而已。且先退一步,容让二夫人三分。”
碧湖不解,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自家年幼的主子当成主心骨看了:“可这样一来,二夫人岂不是会更得寸进尺?”
“不,她不会有这个机会。”萧蕴的声音透出了一种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漠然,“明日吊唁的宾客云集灵堂时,你们给我烧了琼华院。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二叔母还能不能只手遮天!”
碧湖和碧月皆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自家主子这是要把事情闹大,大到让人想起章宁长公主和世子还有一个在世的女儿,萧国公府碍于名声,不敢再苛待自家郡主。
碧月还算镇定,素来知道自家主子聪慧,能想出这种釜底抽薪的主意,虽然让她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碧湖却已经在摩拳擦掌,誓要给管国公府着中馈的二夫人一个好看。
第2章 第2章贪心
翌日。
萧国公府最精致的客院中,里里外外围着好几层人。国公府二老爷萧忱和三老爷萧恪肃容站在正屋外,肩头已经被露水打湿,可见已经在这里立了好久了。
房间里,陈御医拔起最后一根银针,躺在床上的五皇子秦暄眼皮颤了颤,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黑得吓人,目光如冰冷的刀锋,仿佛一头暴怒的豹子,死死盯着陈御医。
陈御医心里一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秦暄眼珠子缓缓转了转,沉沉道:“陈永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他说话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像十二岁的孩子,倒像是深不可测的威严王者一样。
陈御医脸色一白,颤声道:“五殿下,您……莫不是在说胡话?”
秦暄皱了皱眉,定定看了陈御医一会儿,忽地低头,看着自己那属于十二岁少年郎的胳膊和双手,眸中露出一抹不敢置信来,用力咬了一下舌尖。
钻心的疼痛和血液的咸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他乍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深吸了一口气,秦暄问:“陈永良,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御医觉得,眼前的五皇子好像换了一个人。那属于小少年的身体里,似乎住了一个杀伐果断的老鬼。这种情况他闻所未闻。
不过,作为宫中的老资格御医,他深谙祸从口出的道理,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垂眸,恭恭敬敬地说:“回殿下,这里是萧国公府的客房。您昨夜发烧了,臣之前在替您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