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2 / 2)

姑姑咕咕叫 步虚子令 2430 字 1个月前

不知怎么今日竟突然梦到了在北地发生的事。

他闭了眼又睁开,将梦中的一切抛之脑后。

搂了搂怀中背对他正睡得深熟的人儿,扯过锦被将她盖的严严实实, 伸手抚着她的肚子正要睡下,却忽然听见她发出细碎的呼疼声。

他忙手抵着床撑起身子, 轻轻的唤她, “妧妧?”

却见她毫无反应, 仍是睡熟的模样, 段锦反应过来,忙起身替她揉着有些痉挛的小腿。

他双手十分熟练的揉着女子因为抽筋而痉挛的小腿肚,目光投向女子圆鼓鼓的肚子, 似温柔又带着忧虑,“看你生出来我不打你屁股,尽折腾你娘!”

因为他的动作,女子的呼疼声渐止, 饶是如此段锦也不敢就此放松,仍慢慢揉着。

看着那睡熟的人儿,他的思绪又开始渐渐发散,当初若不是大壮在他耳边拼命呼喊,哀戚的同他说还有妧妧等着他回去,他只怕难以挺过那一劫。

新婚那夜汤妧担忧他会不会醉晕过去,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段锦一直是个一杯倒的,殊不知他早已在北地花了整整七天的时间将自己浸在酒窖里,喝到快没了命,终于将他那一杯倒的毛病给治好了。

那日攻下定安城后,他同魏麟两个什队被指派去巡守城主府,魏麟守前门,他携手下兵卒守后门。

那时的他方从后方来到北地没多久,尚未将乌桓人的狡诈放在心上,只以为段林跟他说得那些言过其实,罗灿将军带着他们这群选拔出来的小队打头阵,偷偷潜入城中与城外部队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定安。

他虽然面上不显,内心却颇为轻视乌桓,认为他们不过如此,故而在魏麟让他喝酒保暖的时候,他才只推拒了一下,便也喝了,没想到那酒那么烈,北地的酒同他们临阳的酒完全不同,又呛又烈,他只喝了一口便没有再喝,然而便是这一口却也让他醉的晕晕沉沉。

段锦当时觉得,大军既已入扎城中,乌桓士兵尽数被俘虏,便也无可担忧的,故而他松下了心神,任由着醉意携他睡了过去。

然而,漏网之鱼的乌桓大将察图单却一反常态,不顾着改装逃跑,反而在夜中携着几个乌桓士兵躲在城中伺机而动,在半夜时向城主府发动袭击。

最应该警觉的段锦此时早已神魂不在,巡守的两个兵卒一时不查,被人一刀抹了脖子,一个在死前拼命呼喊,咕噜咕噜冒着血喉咙发出破碎的声音,“敌人!”

其余分散的人察觉有偷袭,当即与人投入了战斗中,倚于墙上的段锦仍一无所觉,有乌桓士兵见他倚在一旁,提了刀便要砍去,一旁厮杀的大壮见此情形忙挥刀一挡,将那人当场诛杀。

他一把背过段锦,带着他一边闪避一边厮杀,大壮是知道他的毛病的,此时却也只能急切地唤醒他,“老大,你快醒醒,快醒醒!”

背着一个人终究不够灵活,他一个不察便被人挥刀砍中了右腿,二人当即摔倒在地,段锦便是在这时候幽幽醒来。

纵使脑子还是有些混沌,但看到眼前那乌桓人对着倒在地上的大壮就要挥刀砍下时,他立马扑腾而起,替大壮挡住了这致命一刀。

一醒来便见这种情形,他方知是自己醉酒误了事,待他将那人砍杀后,见到那倒在地上的兵卒,不过片刻前他还叮嘱谈笑过,同他在战场上还一起携手杀敌的人,便这样无声无息的倒在雪地里,大惊、大骇、大怒、大狠,心中涌起的滔天愤恨彻底淹没了他。

他杀红了眼,有人挥刀向他刺来他也不躲,任凭弯刀捅入了自己的肩头,他扬起手中的利刃,人头被肆意收割。

背上的伤口撕扯的更开,地上滴滴答答已经落了一大滩血,身上伤口也不知增加了多少,快速的失血让他头脑发晕,耳鸣眼花,直至援兵赶来,他再也撑不住,喉头一口热血喷出,无力的摔倒在地。

耳边听到有人在呼喊,他晕晕沉沉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的意识一直在游离,耳边一直是厮杀的声音,纯白的雪被染成了血色,兵卒倒下,口中喃喃唤着,“什长,救我。”

不知过来多久,他忽然挣脱了梦境,意识已经回笼,可眼皮似有千金重,他睁不开眼,耳边有人一直在喊他。

“老大,你可一定要挺过来!”是大壮的声音。

“段老弟,是大哥的错,大哥不该让你喝酒的,你快醒来!”这是魏麟的。

他心中苦笑,不知作何想法,喉咙突然间一痒,他急促的咳出了声,双眼终于能够睁开了。

一睁眼,便见二人欣喜又忧虑的表情。

“老大!你终于醒了!”大壮说着说着却哭出了声。

他一转头便看见了大壮腿上绑着的纱布,那夜的情形又在他眼前浮现,他心头一紧,哑着嗓子忙问道:“他们,可还活着?”

无人回答。

可他已经知晓了答案,浓浓的愤恨与自责情绪铺天盖地而来,是他的错,全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大意,若不是他轻负,他们又何至于丧命于此!

为什么他却还活着,段锦心中大恸,是他害得他们没了性命!

他整日像失了魂一般,醒来之后一句话不说,只呆呆的盯着帐顶瞧,有人帮他换药擦身,他也不动,整个人被浓浓的自责情绪包裹。

他听见罗灿来怒骂他,他听见魏麟对着自己道歉,他听见大壮说着对他的处置,魏麟罚三十军棍,他饮酒误事,罚五十军棍,待他伤好后执行。为何等伤好后,还不如现在一了百了。他还听见军医对着他长吁短叹,若再不从癔症中走出来,只怕命休矣。

他什么都听见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大壮又在自己耳边叫唤,若往日他定觉得烦躁,可此时他却不想管。

“老大,我求求你,你快醒过来吧!你再不醒过来只怕会没命了!”声音哀哀戚戚,他听着却毫无感觉。

大壮见状,抹了把面,又忙道:“老大,你说要妧妧等你回去娶她的,你现在这样,还怎么能回去娶她,你难道想让她空等吗?”

妧妧……

他突然间心头一跳,妧妧,他默默念着这二字,好熟悉。

脑海中浮现一张笑颜,眼眸清澈,面容娇俏,她向他盈盈笑着,轻轻唤道:“段锦。”

忽然间笑颜又变成了一张泣颜,她哭得梨花带雨,让他有一种想替她拭泪的冲动,她泣而怒道:“段锦,你难道要我空等吗?”

妧妧……

心里头酥酥麻麻的,脑海中又涌起了许多画面,她嗔、她怒、她笑、她泣,他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大壮欣喜不已,又忙说着他知道的他们二人的事。

末了大壮拿出一个荷包塞入他手中,便匆匆离去,他仍毫无反应,只是手却无意识的抓紧了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