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正卿几乎没反应过来,心却狂跳一声,冲口说:“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是甘心认命的。”
明媚神情微变,隔了会儿,却低低说:“你不转过身去,我怎么替你上药?”
景正卿心神皆美,只有一件为难,——想转身,又舍不得:“那我就看不见你啦。”
明媚啼笑皆非,却忍了,垂眸道:“若是不要我上,我就走了。”
景正卿这才急忙起身,背对着她重又坐下。
耳畔听到轻微一声咔哒,是她把药膏的盒子又打开了。
明媚垂眸,看了会儿那半透明的乳膏,挑起手指,用指甲挑了一点,便轻轻地抹在他的伤处。
用指腹轻轻地压着药膏,在伤痕处缓缓地推开,用力极轻,生怕真的弄疼了他。
那药果真是极好的,沾到肌肤后,便变得更稀薄了些,很快地却干了,像是渗入肌肤里去似的,明媚发现涂过药膏的地方,伤处或者伤痕就会缓缓发红,她猜测是药膏起了效用。
只是,一些好了的伤处倒是好办,难为的是那些半好不好的地方,泛着鲜红的肉皮儿……明媚本来镇定的神情也变了,幸好景正卿是背对着的,看不见。长睫乱抖了会儿,挑了几颗泪滴,泪珠摇晃了会儿,又落下。
一个如在地狱煎熬似地苦痛,一个却如置身天堂般地喜欢。
二爷乖乖坐着,感觉身后明媚的手指按在肌肤上,只觉得浑身的痛都给她牵引,压着,随着那一点点地推送,慢慢地也给她消磨的了无踪迹。
此生最好的时光,竟莫过于此。
一直到药膏渗入肌肤,先是一阵清凉的感觉,倒也舒服,可渐渐地,那伤处却又疼了起来,有的疼得轻,有的疼的重,伤的厉害的地方,疼得越发厉害,景正卿自然克制着,不肯让明媚察觉,生怕她会停手不涂了。
如此,一直到明媚微微歪头替他涂在腰上的伤处之时,景正卿忍不住大抖了一下。
明媚停手:“怎么了?”
从方才开始她就发现他在发抖,还以为是太冷了,于是加快了动作,此刻见他反应如此剧烈,便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
景正卿咬牙,额头上的汗已经滚落下来:“没、没事。”声儿却有点变了。
明媚察觉不对,抬眸,忽地一惊,却发现他后颈间跟发角都亮闪闪地,仔细一看,竟是一片的汗!
在这屋里,连她都觉得手指发冷,他怎会出汗?明媚忙放了药膏,起身转到他跟前:“表哥,你怎么了?”
却见景正卿一张脸雪白如纸,毫无血色,显得双眸漆黑,鬓角竟还挂着晶亮地汗滴。
明媚吃了一惊,忙掏出怀中的帕子替他擦汗:“怎么了?哪里不适?”
景正卿笑了笑,劳她如此关心,又有何妨:“是这膏药,很厉害,有些儿疼,不过不妨事的,妹妹,劳烦你,帮我把胸口这处也抹一抹。”
明媚见他脸色如此异样,哪里还敢:“这……这万一不是好的药呢?”
景正卿笑道:“傻孩子,别怕,王爷给的怎会不是好的?我倒是觉得,疼过之后,仿佛更轻快了些似的,必然有他的妙处。”
明媚半信半疑,扶着他肩头往后看了会儿,却见他上面涂了药的地方,果真似是红肿退了些似的:“疼过之后真的就好了?”
景正卿一怔,脸色便有点不自在,干笑道:“骗你做什么?”
明媚听他的声音有些古怪,便迟疑着不肯动,景正卿抬手,便握住她的手:“这自是灵丹妙药,可有小明媚的菩萨圣手来涂,自然就好的越发快了。”
明媚忍不住脸红,抽手道:“又来了,贫嘴贫舌,横竖身子是你自个儿的,你既然说好,那么我……”
她这才重又挑了药,又停下,看着他胸前的伤,很是犹豫了会儿,才叮嘱说:“你可万万不要动。”
“知道了。”景正卿答应。
明媚不敢怠慢,一手扶着他的肩头,一边低头过去,仔细看着,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指甲的药膏涂在伤口周围,才又用指头,极慢地沿着那结痂的边沿把药膏推抹开去,委实下功夫。
景正卿垂眸看他,胸口上的药化开,渗入肌肤伤口,像是无数小针扎着。
景正卿却浑然忘了,只是望着明媚认真的面容,魔怔似地看了许久,才见她郑重紧张的脸色放松下来:“终于好……”
那个“了”还没有说出口......................................................................................................................................................................................................................................................................................................................................................................................................................................................................................景正卿恋恋不舍地分开,看到那樱桃般的唇抖了抖,明媚看他一眼,便又忙低头,看向他胸口,见伤处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明媚垂头,把药膏收起来,景正卿压着心头突突乱跳的欢喜,握住她的手:“还有好些地方没有涂。”
明媚道:“谁叫你乱动?且前面的你自己就可以。”
景正卿哑声:“我喜欢明媚给我抹。”
明媚冷道:“你自有丫鬟,让他们伺候你。”
景正卿见她恼了,便伸手握住她腕子:“你恼我了?”
明媚见他兀自光着身子,便道:“还不穿上衣裳?冷死你!”又去看看后背上的伤,药果真都渗了进去,尽数干了,只剩下淡淡香气仍在。
景正卿道:“你虽怜惜我,只是还没涂完,我便不穿。”
明媚愕然之余气道:“爱穿不穿,冷死你正好!”
景正卿笑道:“你真不管了?”
明媚冷道:“关我何事?我如今要走了。”
景正卿道:“不许走,你若要走,不如我就这么光着出去,真冷死我算了!”他倒是说走就走,当真跳下床来,便往外去。
明媚见他果真发疯,急忙跑过去,绕到他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拦住:“不许!你疯了!”
这一刻,竟像是刚进屋时候两人的角色调换。
景正卿垂眸,看着她焦急的双眼,忽地哈哈一笑,往前一步,张手将她又搂入怀中。
明媚吓了一跳,竭力避开他胸口的伤处,又仓皇去看有无碰到:“你疯了?这伤不能碰到!快放开我。”
景正卿一言不发。
明媚只当他又故态重现了,气道:“景正卿,你压着伤了!你还不放我就要恼了,真要恼了!”
景正卿却仍是一声不吭,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这样保持着搂着她在怀中的姿态,直直地站着。
明媚渐渐地觉得有些奇怪,正试图抬头看他,景正卿却在她头上一压,将她的脸压的贴回他怀中。
明媚莫名,正要再叫,却听景正卿道:“你心里有我,你这口是心非的丫头。”
明媚一怔,景正卿道:“别怕,我……不做别的,我只是、只是……很高兴!”
他的声音,有些奇怪,像是隐忍着什么,明媚起初不解,刹那间却又想通。
景正卿抱了她好大一会儿,才将明媚放开,他垂了眸子,有些不敢看她。
明媚却仍是先看了看他胸前的伤,见伤口好端端地,药膏似乎凝住了伤似的,果真有极好的效用,然后明媚才去看景正卿的脸,果不其然,二爷双眼红红地。
明媚呆呆看了他一会儿,才把他拉回床边,将衣衫给他披起来,景正卿也不动,只任由她动作,明媚叫他抬手就抬手,叫他放低就放低。
穿了里衣,明媚瞧着他胸前跟腹部的伤,一阵恼怒:罢了罢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索性又打开那药膏盒子,细细地从肩头到腹部都给他涂抹了一遍。
只是在涂腹部的时候,二爷腹部极快鲜明突起的肌肉乱抖了两下,明媚只以为他疼,便轻声道:“忍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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