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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魔教一战后,沈晏就没有好好休养,如今跟秦沐远拼了命地过招,沈晏的身子渐渐地走向下坡路。其实沈晏身为医者,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
可是他没有为自己医治,说不清是想要惩罚自己还是赎罪,沈晏如今活着的念头就只有完成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善事,然后到下一世与阿宛再续前缘。
沈晏想要做些什么,碧桐是知道的,沈晏并无隐瞒碧桐。对于谢宛生前所信任的人,沈晏给予同样的信任。
碧桐知道沈晏要做什么时,极其震撼。
她结结巴巴地道:“真……真的……可以再……再续前缘?”
“对。”
碧桐很快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夫人都离开人世这么久了,而公子你还有这么多善事没做完。等公子你完成了,夫人不都早已投胎多年了么?”
其实沈晏也是有想过这个问题的,可是大长老却是同他说,谢宛的魂魄如今还在地府里,最起码有三十年都轮不到她投胎。
沈晏想到谢宛要自己一个人在地府待上这么多年,心疼极了。他只好更加迅速地加快善事的进度,好早些下去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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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没有想到秦沐远会这么难缠。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秦沐远就盯上了沈晏。沈晏每帮一个人,半途中,秦沐远或是秦沐远的人总会出来捣乱,硬是将本来每日十多件善事的进程拖成了每日几件,甚至是有时候一件也完成不了。
秦沐远总是一脸怨恨地看着沈晏。
“你不懂得珍惜阿宛,下辈子你也别想要这个机会,我会在阿宛一出生便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占尽她的目光,不让她的心里再有你立足的余地。”
沈晏不打算跟秦沐远有任何交集。
他勤练暗器,在秦沐远出来捣乱时,便给他一枚暗器,或是一次麻醉。沈晏晓得做善事期间,是万万不能杀人的,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所以沈晏每一回总是离秦沐远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可秦沐远却像是盯上了沈晏似的,在谢宛离开的第二年中秋,他搬到了山上,在沈晏的屋子边盖了座竹屋,也栽了一株桃花树,还立了衣冠冢。
沈晏见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经过这些日子,沈晏已经意识到一个事实,秦沐远太疯癫,他与他计较也不过是浪费自己的时间,所以沈晏选择了视若无睹。
谢宛离开的第十个中秋,沈晏已经完成了整整四万件的善事。沈晏四十岁了,因为病体缠身,沈晏衰老得特别快,再加上不修边幅,四十岁的沈晏看起来就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头子。
这一年的中秋,沈晏格外想念谢宛。
十年来,日复一日的行善没有消磨沈晏的意志,反而是让沈晏愈发地思念谢宛了。他这一天并未出去行善,而是在小屋的灶房里捣腾着中秋的吃食——圆形甜饼、熟菱,柿子,桂浆。
沈晏将吃食一一铺在谢宛坟前。
他对谢宛道:“阿宛,下一辈子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沈晏将所有吃食用了一小半,剩下的他拿火烧了。他说:“碧桐说你喜欢吃甜的,我特地放多了糖。”沈晏忽然笑了声,“也不知娃娃的牙齿长了没,这些吃食估摸也用不了。”
说着说着,沈晏的鼻子开始发酸。
似乎人到中老年,情绪就特别容易不受控制。沈晏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傻蛋,该珍惜的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人死了才开始拼命地想要留住已经化成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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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五十岁的那年,他还差一万五千件善事。
那一年整个南朝暴发了一场涉及范围极广的瘟疫,足足有两万多人得了瘟疫,整个南朝陷入水深火热的地步。
沈晏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他孤身涉入瘟疫重区,查清了瘟疫的来源,他倾尽家财为所有得了瘟疫的人义诊,随身携带的只有谢宛的灵牌。每治一个人,沈晏总要对病者道:“这是我的妻子,谢宛。”
那一场瘟疫里,沈晏救治了无数人,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善事刚好达到。
瘟疫结束,沈晏没日没夜的救治极是伤神伤身,本来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沈晏此时也就剩下一口气。
沈晏抱着谢宛的灵牌被抬回了山上的小屋里。
回光返照的那一日,沈晏亲自打了水,好好地梳洗了一番,还特地用黑豆和醋浆染黑了满头的白发。穿上了谢宛生前最后给他做的衣袍,沈晏有些忐忑地问:“碧桐,阿宛会不会嫌我老了?”
碧桐边流泪却又边笑着摇头,“不会的,在夫人的眼里,公子永远都是天下无双。”
沈晏站了起来。
碧桐说:“公子,您走后,我会将您和夫人葬在一起的。”
沈晏说:“不用了。”
他走出了小屋,亲自铲开了谢宛的坟墓,碧桐想要帮忙被沈晏制止了。他一下一下地挖,直到见到棺木时,他才停止了。
他撬开了棺木,里头只剩一堆白骨。
沈晏躺了进去,抱着谢宛和自己女儿的骨头,对碧桐说:“把棺木封了。”
碧桐没有任何异议,这些年来,公子的苦和痴,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公子很快就能夫人团聚了。
碧桐合上了棺盖,她轻声道:“公子走好。”
在最后一颗钉子陷入棺木里时,沈晏也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阿宛,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