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1 / 2)

画堂春深 浣若君 1756 字 20天前

吉服裹身,喜帕蒙面,端坐在床沿上,赵宝如的脸火辣辣的疼着。

光凭声音,她就可以想象到婆婆杨氏手插着腰口若悬河的样子。

“好好的儿子夺去一半也就罢了,如今连洞房也要你们家先么?凭什么?还不是照准了我们穷,还不是照准了宝如没娘家?”杨氏骂道:“说好了成亲后一家一个月,但前三天必须宿在我们二房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小声劝慰的应当是大房主母朱氏。她声音则小了很多:“宝如和兰茵皆是明德的妻子,这边来的都是官老爷人,他总得照应着些,是不是?”

忽而,杨氏就开始嚎了:“季明德,你若再不出来,娘就一头撞死给你看!”

接着便有人说:“散了吧,何必看一个疯婆子撒泼,都散了吧!”

两家院子不过隔堵墙,杨氏一听人称自己是疯婆子,索性放声开始嚎,哭声盖过锁啦,直冲云宵。

*

宝如摘掉脸上的盖头,细细打量这间屋子。

床是张油漆才干的新床,墙纸也是新糊过的,床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幅油彩印成的画儿,上面两个圆丢丢的大胖小子,相对而坐。

当然,都是男孩。

再是一张妆台,上面空无一物,连面铜镜都没有。

那本该是摆嫁妆的地方,娘家陪嫁来的妆奁,饰着红绸的铜镜等物,就应该摆在上面。但她没有,她嫁的太仓惶,哥哥赵宝松沉病在身,前后不过一天的时间,嫂嫂黄氏没有精力给她准备这些东西。

床上铺着红绸被子,宝如伸手进去摸了一把,下面床单是棉布的,也是正红色,她掀一把被子,下面咕噜噜滚出来一堆的瓜子、花生和红枣来。

宝如摸了颗花生出来,两手一掰,丢进嘴里,正嚼着,哭了满脸泪痕的杨氏进来了。

杨氏是个三十七八岁的乡里妇人,脸很黑,手也很粗,因为儿子大婚,也穿了件紫色的绸面褙子,太过鲜亮的颜色,衬着她的脸越发的黑。

她见宝如已摘了盖头,露出一张叫粉浆的生白,像从面箱子里倒提出来的脸,血红的唇,瞧着怪渗人的,哟的一声道:“我的好孩子,这盖头,必得要等着明德来了才能摘,你怎能自己把它摘下来?快快戴上去!”

盖头一遮,满眼红彤彤的亮光。宝如手里还捏着花生壳,也不说话,静静的默着。

杨氏坐到她身边,拍着大腿叹气:“娘能争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隔壁是大房,那胡兰茵年龄又比你大,虽皆是妻子,一身不能分作二用,谁叫叫人家胡兰茵是知府家的姑娘了?

不过放心,等那边吃完合卺酒,他就会回来,住在这边的。”

宝如还未见过季明德的面,对于那个人仅有的印象,是听说他今年在秦州府的乡试中了举人,是秦州八县秋闺第一名,解元。

两台花轿同时到门上,他先抱的胡兰茵,抱到隔壁大伯家的大宅之后,才来抱的她。

一路上锣鼓喧天,吹吹打打,他问了一句:“你叫宝如?”他的声音很好听,话也问的热情,颇有几分亲密。

宝如没说话。

季明德又道:“我叫明德。在明明德那个明德。”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善。这是《大学》的开篇,倒是个好名字。

他又道:“大哥去世一年,我今儿除了娶你,还得替大哥把大嫂娶回家,劳烦你受些委屈,好不好?”

事实上以宝如知道的消息,季明德是兼祧两房,胡兰茵名义上是大嫂,实际上也是他的妻子。

宝如两只手虚乍在半空中,也不敢揽他,又怕他才抱过一个,体力不济要将自己扔在半路,只虚虚嗯了一声,便已经进家门了。

将她放到床上之后,季明德也颇为君子的陪她坐了片刻,临走时还说了句:“我晚些再来看你!”

宝如仍旧没回话。她只能看见他的鞋子,青缎面,千层底的白布鞋,上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再接下来,等到巳时一刻吉时,在隔壁大伯季白家的正堂大厅里拜的堂。两个妻子一个丈夫,堂上一父两母,同时喊,同时拜。

拜完之后,季明德先抱她回自己家的小院,一路上急急匆匆,因为胡兰茵还在正堂里直挺挺的站着,也在等他抱回洞房。

他走的有些急,微喘气,宝如也不敢吭气,紧掰着他的肩膀,生怕叫他颠下去,俩人俱像行兵打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