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绣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失去儿子的痛,失去男人宠爱的痛,化成无尽的泪水。她辛辛苦苦冒死产下的儿子刚出生就没了,王爷怎么那么狠心,一眼都不让她看看那个苦命的孩子,王爷也不来看她。
“怎么死的,明明好好的,怎么会出事!”陈绣还是不愿相信,抓起身边的枕头使劲朝丫鬟砸了下去!披头散发,满脸是泪,宛如癫狂。
孩子是因为在母亲体内憋了太久,生下来就体弱,故而夭折。丫鬟解释了,陈绣不听不信,非要丫鬟说清楚孩子抱出去后的每一件事。丫鬟只好一一讲述,说王爷抱着孩子欣喜若狂,说王爷抱着孩子给睿王妃看……
睿王妃?
陈绣积满泪水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睿王妃睿王妃,她的儿子生下来好好的,刚给王妃看完就死了,一定是王妃用了什么毒计!那个狠毒的女人,一直就不满她受王爷宠爱,现在居然狠心害她刚生出来的儿子!
“王爷,叫王爷过来!我有话跟王爷说!”产后虚弱,陈绣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哭。
丫鬟之前得了王爷王妃的吩咐,叫她服侍侧妃休养,无事不必过去,但侧妃哭成这样,丫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正院,先去找王妃。
睿王妃懒懒的靠在榻上,眉头皱着,好像很是悲痛,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打她怀孕,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日这么痛快过。睿王妃原本希望陈绣一尸两命,现在孩子生下来却死了,陈绣该死却还活着,反而是最好的结果。没有儿子,陈绣活下来也要忍受丧子之痛,王爷呢,亲眼看到儿子死去,被打击得一蹶不振,恐怕再也不想见到陈绣了。
睿王妃嘲讽地笑了。陈绣以后再无宠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接一个生,看着她与她的儿子称心如意。这么活着,其实比死了还难受,陈绣难受,睿王妃就痛快了。
听说陈绣要见王爷,睿王妃没有阻拦,让丫鬟直接去前院找王爷。
前院,睿王一个人坐在床上,失魂落魄。儿子那么小那么轻,抱着像一团棉花似的,可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清父王,就没了。
睿王抱住脑袋,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有丧子的痛苦,也有各种愁绪。陈绣一有动静,他立即告知父皇了,父王肯定也在盼望孙子。但他的儿子没活下来,父皇会不会认为他德行有亏,连累了孩子?
“王爷,侧妃醒了,想见您……”管事公公在门外禀报道,声音很轻,隐含犹豫。
陈绣要见他……睿王突然笑了。他能想象去了陈绣那里,会看到什么情形。儿子死了,陈绣肯定哭成了泪人。可他能做什么?他也难受,他真的没有力气再安慰陈绣了,也不想去,一踏进那个院子,他就会想到儿子死在了他手里。
等着吧,等时间长了,等他忘了今日,忘了那个无缘的孩子,他会补偿陈绣的。
里面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管事公公懂了,弯腰退出去,对守在门外的丫鬟道:“你去回禀侧妃,就说王爷伤心过度,暂且不忍见她。”说完也叹了口气,大喜的日子,谁能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北风呼啸,但管事公公的声音比北风更冷,丫鬟呆呆站在原地,许久才往回走,回到侧妃的院子,看着上房窗户,丫鬟突然怯步。她要怎么跟侧妃交代?一想到侧妃会当着她的面哭,会求她再去找王爷,她突然理解了王爷的心情。太难受了,太累了,如果可以躲,她也不想再伺候这样的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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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长子刚出生就夭折了,消息陆续传了出去。
宣德帝也盼了一晚上,知悉噩耗,宣德帝沉默半晌,唯有一声叹息。
睿王生母,吴贵妃可哭惨了。儿子后院有妻妾之争,但那都是她的儿媳妇,怀的都是她的孙子孙女,儿子为了皇位一直着急生孙子,她也在着急呀,如今好好的孙子就这样没了,她比儿子还疼。
消息传到寿王府,宋嘉宁有些唏嘘,不过伤痛是别人家的,看着身边活泼可爱的一儿一女,宋嘉宁很快就将这件憾事抛在了脑后,更在意边疆的战局。
大周与辽国的交锋僵持不下,辽国在东路占不到什么便宜,立即率骑兵转战西线,并且在西线打了两次胜仗。
北疆有战事,南边也不太平。李顺带领的起义军围着成都打附近小城,几个月下来,竟组建了一支十几万的大军,其中有前来投奔的蜀地百姓,也有倒戈的官军。大周建国才三十来年,蜀地官员本就不够忠诚,几乎谁强就投靠谁。眼下怎么看都是起义军有胜算,那些土生土长的蜀地人,当然支持自己这边,外来的官员,多半都逃了。
腊月初十,起义军卷土重来,猛攻成都。一番血战,成都城门大破。被宣德帝托以重任的京官高载带兵逃脱,成都失守。
起义军浩浩荡荡的进了成都。
主帅李顺身边有郭骁这个军师,也有其他一些大将。当晚喝酒庆功,有人建议李顺称帝,都城就定在成都。李顺屡战屡胜,几个月打下来,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百姓胸怀,听了手下将领的话,想到自己一个平民竟然也可以当皇帝,李顺便飘飘然了,直接问郭骁:“三弟以为如何?”
郭骁并不赞成。
宴席散后,郭骁单独对李顺道:“二哥,咱们起兵造反,打的是为百姓均贫富的名义。依我之见,称帝不用着急。咱们应带兵继续攻占蜀地外的州县,凭借均分田地招揽更多百姓投奔我们。待军队壮大,你我攻破都城,杀了宣德昏君,二哥再顺应民心称帝也不迟。若此时称帝,百姓担心二哥当了皇帝变成与大周皇帝一样,未必会偏帮咱们。”
他滔滔不绝,李顺早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三弟,三弟还想打大周都城?”
郭晓笑:“为何不可?二哥别忘了,咱们手里已有十几万大军,待蜀地全部归顺,大军超过二十万,足以对抗朝廷。”
李顺摸摸脑袋,视线投向了别处。反几个州县官员跟反皇帝还是不一样的,叫他打当地知州知府,他敢,叫他去打京城打皇帝,李顺不是不敢,是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他有二十万大军又如何?人家大周皇帝光中央禁军就有四十来万,全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岂是他这些百姓叛军可比。
第一次,李顺不再听郭骁的话,苦口婆心劝道:“三弟志向高远,然而二哥有心无力,要我说,咱们兄弟就该占了蜀地,我称帝你为宰相。倘若大周来攻打咱们,凭借川地险要,二十万大军足以防守。一旦出了川地,咱们这点兵马,对抗大周毫无胜算。三弟啊,歇了那个心吧,难道蜀地富贵还不够你我享用吗?”
当然不够!郭骁在心里怒道。他要的是全天下都臣服于他,要赵家皇室都成为他的阶下囚!当初寿王以王爷之尊抢了他的安安,他要赵恒跪在他面前,让赵恒常常不如人的滋味儿,然后当着赵恒的面娶她,在赵恒隔壁与她洞房花烛!更要让安安知道,他郭骁才是她真正的良人,他才能给她一世荣华富贵。
郭骁据理力争,坚持要李顺延迟称帝,继续攻打别地。
李顺不怕死,但他不想白白送死。两人僵持几日,都不肯退一步,到了后来,李顺开始疏远郭骁,郭骁要求见他,李顺便找借口不见,改为亲近其他将领。
郭骁连大周皇室都不服,又怎会真的与两个乡野村夫称兄道弟?他暗中辅佐王武、李顺二人,无非是拿他们当幌子,暂且藏于其后不被他人注意,待时机成熟,他再轻而易举取代这两个傀儡。
郭骁现在也可以杀了李顺,也能保证李顺死后其他人都服他。可是,真若如此。之后他就要自己领兵去面对大周,万一与父亲对上……那是郭骁绝不想见到的。
这晚郭骁彻夜难眠。他想了很多,李顺那边,他可以慢慢劝,或是找其他借口逼李顺去对抗大周。三年五年十年,他有办法,但安安那边等不及了,她已为赵恒生了一双儿女,很快赵恒便要归来。
郭骁不想赵恒再碰她,一次都不行!
念头一起,郭骁猛地坐了起来。不行,他必须先把安安抢到手,先带安安来蜀地。在蜀地,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会让安安看到他的手段,只要在一起了,他就能哄好她。
过了两日,郭骁再次去见李顺,称有大事相商。这次李顺亲自出来接他,两人毕竟是结拜兄弟,李顺一直都很敬重郭骁,前几天故意回避,只是怕郭骁劝他去打皇帝,只要不提这个,其他事,李顺都愿意听郭骁的。
“二哥,我仔细想过了,你说的对。蜀地受大周欺压,早已不复当年,百姓生计艰难,咱们应先让百姓休养生息,等民富兵强,再择机北上一统中原。不过我需去京城一趟,打听京城形势,顺利的话,不出一个月就会回来。”
听他要走,李顺有点不安,犹如子女要失去父母的庇佑。
郭骁早就备好了安抚之词,离开之前,郭骁详细地向李顺部署了攻占蜀地其他城池的方略。
就在郭骁动身北上的时候,北方边境,辽国突然发兵十万攻打易州。
赵恒、李雄带兵支援,李雄主攻,赵恒亲领四万人马截断辽军退路,然后在唐河遭遇了辽国枢密使韩让的大军。擒贼先擒王,韩让想抓大周的寿王爷,赵恒也想俘获辽国的枢密使,不顾身边亲信劝阻,持剑上阵。
主将交战,虾兵蟹将们主动让出了一片空地,赵恒使剑,韩让持枪,二人你来我往,谁也占不上谁的便宜。缠斗了不知多少回合,辽国后军突然有人放冷箭,彼时赵恒刚刚挡开韩让的枪,来不及躲闪,肩膀中箭。
“快去保护王爷!”福公公拼命吼道。大周将士迅速靠拢,将王爷团团围在中间,赵恒骑在马上,遥遥与韩让对视。韩让并不想手下放暗箭,但事情已经发生,辩解无益,干脆退到军后,交由两军厮杀。
这一次血战,大周、辽国伤亡惨重,大周以多打少,险胜。
战斗结束,赵恒才回营帐疗伤,幸而箭伤并无大碍。包扎过后,赵恒提醒福公公,不许外传。
福公公很想遵命,但赵恒在众目睽睽下中箭,军营人多嘴多,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听闻王爷受伤,宋嘉宁后怕极了,立即给她的王爷写了封家书,千叮咛万嘱咐,字字都是关心。
赵恒收到信,溢了满腔柔情,提笔回书:吾妻嘱咐,怎敢不从。待春暖花开,必归。
他不会让她等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