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月色(1 / 2)

刘天福走了,因白姑姑一向吃斋,听了有客至,也就自己单独吃了,不和他们一群小孩子凑乎,杨紫安这次来的却甚是拎净,只带了两个随身的小厮,几个大丫头竟是一个没来,蕙畹不禁暗暗纳罕,且自己早晨才来,他傍晚就到了,可见是个消息灵通的,就不知这个耳报神,是不是就是鸡婆的博武。

其实蕙畹这倒有些冤枉博武了,杨紫安怎么来的呢,那日在临济寺别后,回到府里,杨紫安也是有些坐卧不宁的,自从知道了博蕙是女子,杨紫安心里就豁然开朗了,素日里自己对她的那种发之余心的亲近喜欢,其实说起来,应该就是倾慕吧,倾慕她卓绝的才情和聪敏,以及她机灵俏皮的性子,还有她身上那种温暖,使得自小就孤寂清冷的自己,不由自主的去靠近,由靠近而了解,由了解而喜欢,由喜欢而倾慕,这大概也不是一朝一夕而成的,是一点一滴,日日积累的。

然,已经根植如骨,难以剔除,情之一字真的很难解,但杨紫安知道,自己这一生因有了蕙畹大概才能如此精彩,也令自己对未来有了期待,算起来,自己是幸运的,可以自小看着她,关注着她,从精灵古怪的小娃娃到如今初现娉婷的少女,以后还会成为自己的妻子,自己孩子的母亲,从绿鬓红颜到白发苍苍,只要自己陪在她身边,于愿足矣。

想到此,杨紫安笑了,可是想到蕙畹那怔楞的表情,杨紫安又不禁暗暗叹息,只看她的样子,紫安就知道,她已经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但却在下意识的躲闪,多年的相处,杨紫安自信很了解蕙畹,她最不喜的就是三妻四妾男尊女卑,而且尤其对通房丫头一事尤为反感,其实杨紫安自己也不喜欢这些。

前些年十四五的时候,母妃虽身体不好,但也悄悄问过他,若是喜欢哪个丫头,可以先收在房里,可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从心里就抵触,遂支吾搪塞了过去,那时身边日日有博蕙相伴,也没这些心思,后来母妃去了,博蕙也不在了,身边虽冷清,但因有重孝在身,父王也没在提过这事,一晃就过了两年。

杨紫安也晓得,若到了明年,恐自己再不愿意,父王皇上也要张罗的,还好如今有了蕙畹,在临济寺对她说的话,并非自己的一时之言,而是真真发自肺腑的想法,且自己性子一向冷清孤僻,就是身边的四个大丫头从小伺候到大,也不会任意玩笑,唯独对蕙畹是特别的。

再说有了蕙畹,天下女子那里还能入得眼来,蕙畹也太高估他了,即使比蕙畹还出色的,没有那些年的情意相投,也断断不会喜欢上的,所以又那里可能去找什么三妻四妾,通房丫头,蕙畹若是顾虑这些,可是有些庸人自扰了。

反正随她怎样想,最后也只能和自己在一起就是了,这两年的孤单的日子,杨紫安真的够了,既然生死都没能分开他们,他们就是注定的,杨紫安绝不接受拒绝和躲闪,再说他和蕙畹的情分,什么说不得,想当初在京城的那大半年,起居都在一处的,那里用的找如此生分了。

想到此,杨紫安又不由暗恼,到了第二天,无论看书、写字、射箭、骑马、均提不起劲儿来,以前竟也不觉,自打昨日见了蕙畹,竟是生出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可杨紫安也清楚,蕙畹如今毕竟是个女子,怎么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日日混在一起,可是这思念之情,着实令人难以排遣。

翻来覆去又过了一日,到了第三日午后,杨紫安实在有些挺不住,遂遣了小顺子去张家找了搏武来,搏武一看见小顺子,就不仅暗笑,心道这世子爷,平日里是个别样稳重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今不过才一日多,竟是这样等不得,特特遣了心腹来寻自己。

博武也不傻,知道世子那里是来找他,大约是想见蕙畹罢了,遂跟着小顺子去了平安王府,杨紫安和他熟的很,且知道他是个心思活动的,况他对蕙畹的心思,恐也早就知晓了,所以也不打哪无用的哑谜,直接问了,才知道蕙畹竟是真的躲了出去,躲到了郊外的别院去了。

杨紫安顿时有些气,不过气过之后,又觉得自己不能放那丫头自己胡思乱想,毕竟他知道那丫头向来是有些执拗爱钻牛角尖的,遂想着寻她去,可自己干巴巴的去,恐不大妥当,毕竟那里是张家的别院,博武却是个十万分机灵的,没等他开口,就直接邀他去他家的别院去消暑几日。

杨紫安当然大喜,因猜蕙畹多少在意一些,他身边的几个大丫头,遂也就没带来,想着回头找个机会问问几个丫头的意思,看是是放他们回家,还是怎样的,毕竟如今他们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总这样耗在自己身边,恐耽误了去。

杨紫安掂量着,若是他们以后嫁人,自己禀明父王,每人赐给他们一份体面的嫁妆,也就是了,并不枉这些年主仆一场,博武大略回了母亲,只说这两天甚热,也去别院住些日子,刘氏正为博文的亲事张罗,也就无空理会他,再说心里想着,博武去了也好,也看顾着些蕙畹,于是也没拦他。

所以博武和杨紫安就直接奔着别院来了,终在晚饭前到了,还没跨进堂屋,杨紫安就看见一袭轻薄粉色夏裙的蕙畹,正笑眯眯的和一个高壮的青年男子说话,杨紫安脸色唰的一下就沉了下来,等博武轻轻告诉他,那是刘家的表哥,才略略和缓过了。

自己心里也分外稀奇,以前并不理会,如今看到蕙畹和别的男子在一起谈笑,竟觉得难入眼的很。不过看她一本正经给自己请安行礼的样子,杨紫安还是觉得很新鲜,心道,这丫头这两年修炼的,倒是越发成精了,这也怪不得第一次见面时,自己竟是没认出她来,这礼数上,竟是一点儿也不错的。

和几年前那个调皮的博蕙,真正是判若两人,颇有大家闺秀之风。杨紫安既然来了,于情于理蕙畹都不能怠慢了去,听说他要和搏武住几日,遂让收拾了西面的客居给杨紫安起居,和搏武的院子比邻,也更方便些。

晚饭,蕙畹让摆在了正屋的花厅,临着窗子有一个红漆的嵌大理石面的八仙桌,周围几个青瓷人物绣墩,因杨紫安没带了随身的丫头,蕙畹恐小厮们手脚粗笨,遂遣了秋桂去伺候杨紫安,毕竟清楚这家伙是个天生的富贵命,自己不会动手不说,还是个喜欢挑刺的,秋桂至少知道些他平日的习惯。

秋桂却是暗暗欣喜,心道午时刚说通了小姐,这世子爷晚半晌就赶着来了,秋桂那里还不明白,指定是来瞧她家小姐的,于是伺候了杨紫安梳洗,换了带来的家常袍子,才来了西花厅。杨紫安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浓香扑鼻,又兼这两日有些思虑过甚,茶饭也没好好进,如今一闻到这香味,倒勾起了脾胃,凑上前一看,不禁唬了一跳,侧头望向旁边的蕙畹,蕙畹冲他吐吐舌头,做了鬼脸道:

“我说你怕不怕,你说不怕的,那就吃吧,这是我特意亲自指挥厨娘做出来的,还请世子爷赏脸品尝”

看她调皮的样子,杨紫安竟然忽的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笑了笑,伸手点点她的额头道:

“瞧着你在外面样子,以为你长大了的,可是内里,还是如此一个促狭鬼,可见古人说的很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搏武随后进来,打量了一下桌子上,见中间放着一个偌大的青花花卉纹的瓷盆,里面竟是哪里看的到什么东西,只上面油光光的飘了一层红彤彤的辣椒,却是有一股浓香散出,可这如何吃得下,旁边倒是有几个清爽的小菜,却哪里有鱼的影子,不禁道:

“畹儿,刚才你拿到厨房的两条大鲢鱼呢,哪儿去了,这桌上我却连一片鱼鳞都没瞧见的”

蕙畹白了他一眼道:

“难不成你抱着鱼直接啃不成吗,当然是做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