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1 / 2)

但皇帝已经摆出衣服秉公直断的模样,难道她能说叶兆敏就是卖官鬻爵了,请皇上将他无罪释放?

世子夫人莫海芋也看出了皇帝态度的变化,稍加思索,便道:“皇上,我家老爷和叶大人从小一起长大,常说叶大人为人忠厚,只怕做了官容易为人所欺。虽然说叶大人身为礼部尚书,但即便真的有卖官之事,也可能是下面的侍郎等人欺上瞒下所为,却故意推脱到叶大人身上,也是有的。妾身自然相信皇上英明神武,能够明朝秋毫,但裴诸城与叶大人有私怨,又是刑部尚书,刑部正是他的地盘,若是做些手脚再容易不过,还请皇上明鉴。”

她比叶国公夫人脑子要好使得多,听着皇帝的话语就想明白了其中的诀窍。

既然皇帝说得这么肯定,连官职的标价银子都说出来了,显然是拿到了证据,确定真有卖官鬻爵之事。这时候,想要将此事彻底遮掩过去已经不太可能,反而容易引起皇帝怀疑,倒不如将这件事推到吏部其余官员身上,叶兆敏最多落个疏忽职守这样可大可小的罪名,在太后和叶氏的求情下,不会有太大的惩罚。

若是坐实了叶兆敏收受贿赂,卖官鬻爵的罪名,那可是抄家砍头的下场!

皇帝皱了皱眉头,道:“裴爱卿不是这样的人。”

“皇上,妾身也愿意相信裴尚书并非这样公报私仇的人,但裴尚书和叶大人之间毕竟有仇怨,若是由裴尚书来主审此案,而叶大人获罪,那看在别人眼里,总难免会有猜疑。因此,为了能够让此案真相大白,妾身请求皇上更换主审此案的官员。这样一来,也是为裴尚书的名声着想。听说裴尚书十分疼爱裴四小姐,裴四小姐定然也是有孝心之人,应该也同意我的话,是吧?”

末了,又拉上裴元歌。

换主审官这个主意,却比刚才所想的将罪责推到下属官员身上更妙。

若是裴诸城要避嫌,不能主审此案,那按规矩应该轮到大理寺卿来审理,那可是他们叶氏的人,还能对叶兆敏怎么样不成?即便退一步,不是由大理寺卿主审,换了别人,也不会像裴诸城这么刺头?无论威逼,还是利诱,总能够压制得住。

之前总听说皇帝对这位裴四小姐十分喜爱,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方才听到皇帝的话,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居然会关注裴元歌穿戴什么衣饰好看,对于素来冷情的皇帝来说,真可谓稀奇。反正,她刚刚也说到了裴诸城的名声,裴元歌身为女儿,若是不为父亲的名声考虑,那就是不孝。

裴元歌自然听出她话语中的陷阱,故作犹豫地道:“不过小女觉得世子夫人所言有理……”

果然,裴元歌还是要附和她的话,世子夫人得意地想着。

只要裴元歌为自己的父亲说话,皇上应该也要认真考虑,只要能够撤换裴诸城这个主审官,就一切好说。

然后,就在这时候,裴元歌却是话锋一转,恭谦地道:“小女觉得世子夫人所言有理,皇上英明神武,定能够明察秋毫。朝政大事,小女不懂,也不敢妄言,既然皇上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定能够妥善处置,小女只要相信皇上就好了。”

说着,还一副很谦逊恭敬的模样,却是将皮球踢给了皇帝。

没想到朝臣打太极的话语,这小女子居然也学个十足!皇帝不禁好笑,脸上表情却并无分毫变动,淡淡道:“既然如此,拿那这桩案子朕自然会更加关注,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不必担心,如果裴诸城真敢公报私仇,朕也绝不会轻纵,同样严惩不贷!”

莫海芋没想到裴元歌居然如此狡猾,将决定权推到皇上身上,而且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下来的,反而让她无法辩驳?她总不能说皇帝并不英明神武,不明察秋毫吧?而皇帝这样盖棺定论,坐实了要把这桩案子给裴诸城审理,难道说……莫海芋突然抬头,看看皇帝,再向太后看去。

而太后也同样惊疑不定地看着皇帝,难道说这次要对叶兆敏开刀的人,不是裴诸城,而根本是皇帝本人?

正文 215章 叶氏覆灭,狠毒!

这些年来,皇帝素来对太后尊敬有加,因此太后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后,便觉得是自己多疑。然而,当她下意识地看向皇帝时,正好迎上皇帝看向她的眼神,浓密微白的眉微挑,狭长的凤眼尾稍扬起,隐约带着一股挑衅。太后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次看过去,却发现皇帝的神情不变。

那股挑衅的神情很浅,但在素来深沉的皇帝脸上,已经算得上分明。

见状,太后原本的愤怒渐渐被忐忑所代替……

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显然也察觉到皇帝的意思坚决,跟以往的态度立场大相径庭,倒有些是冲叶氏来的意思,都有些惊疑不定。如果说是裴诸城耀武扬威,跟叶氏作对,那倒是小事,可如果要跟叶氏作对的人变成皇帝,那情形就截然不同。

莫海芋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一时间连想要趁机挑拨太后和裴元歌的心思都没了。

想到皇帝前些日子不断提起阿芫,难道说这次叶兆敏的案件,就是皇帝为着景芫的事情给自己的下马威?不!不可能,当年景芫染上天花,纯属意外,众所周知,何况皇帝当时根本就不在京城,他凭什么认定景芫是她害死的?如果说皇帝从开始就怀疑景芫的死,在心里记恨着她,那就意味着,皇帝这些年来一直在她面前做戏……

太后想着,忽然道:“叶国公夫人,世子夫人,你们先到偏殿安歇吧!”

知道太后有话要跟皇帝说,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都起身告退,裴元歌和张嬷嬷也找借口离开,顺便带走了周围的宫女太监,只剩下皇帝和太后两个人。

殿内一片沉静,只有皇帝偶尔啜茶的轻响。

见皇帝不说话,太后只能先开口,幽幽叹息道:“刚才看见元歌丫头,真是让哀家吃了一惊,竟然活生生是当年阿芫的模样。难怪哀家初见元歌丫头时,就觉得很是投缘,从来没有过的喜欢,原来是因为她像阿芫!想当初,阿芫那孩子温柔和顺,侍奉哀家十分尽心,哀家只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可惜这孩子红颜命薄……这些皇上都是知道的。”

说着,神情不胜唏嘘。

这是太后第一次主动提起景芫,皇帝淡淡地看着茶盅里的茶叶浮浮沉沉,神情渐渐冷凝,却并不答话,只是沉默不语。

如果说皇帝借这个机会把事情挑明了,闹将出来反而好了,这样太后就有解释的机会。可他现在这般默然不语,反而让太后心中更加焦躁,想了想,索性道:“这些日子,皇上突然在哀家面前屡屡提起阿芫,哀家还想着是因为元歌丫头,勾起了皇上的回忆,倒也没放在心上。可哀家想了又想,到现在才算有些明白。皇上,你是不是怀疑阿芫的死跟哀家有关?”

如果说皇帝从开始就怀疑景芫是她害死的,却按捺不发,那自然是因为当时皇帝示弱,无法跟她相抗衡,所以只能忍耐。但一个碍于情形强弱而不得不压抑忍耐的人,有一天突然不再忍耐,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资本跟那个人抗衡,所以不再需要忍耐。皇帝性情深沉,若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发作……

但同样的,他现在表现得这么明显,就意味着他有了足够的把握。

毕竟,眼前的人是皇帝,而且已经做了近三十年的皇帝……想到这里,太后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害怕和寒冷。但坐以待毙并不是她的个性,当初那件事,她做得极为机密,除了心腹张嬷嬷外,不会有别人知道,而张嬷嬷对她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背叛她。那么,就算皇帝有疑心,只要没有证据证明,她就还有反驳的余地。

因此,她才会直接摊牌,把话挑明了讲。

皇帝抬眼看了看太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母后何出此言?”

“皇上,这些天,你虽然在哀家面前提起阿芫,可是却只说她过世的情形,只说天花,这未免太蹊跷了吧?哀家又不傻,若不是没想到这上面来,也不会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太后缓缓的道,神色颇为伤感,虽然是为皇帝的行为注解,同时也是在不动声色地为自己辩白——因为她没有害死景芫,不心虚,所以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若景芫真是她害死的,她应该从一开始就意识到才对。

到现在还玩这种文字游戏?皇帝冷冷一笑,不予置答。

“哀家真不懂,皇上怎么会怀疑到哀家身上来?是,当初哀家的确有意让玉臻伺候皇上,可皇上对阿芫一往情深,不愿这件事。若说哀家心里没有怨言,那是假的。无论怎么说,皇上您当时是太子,子嗣承继何等重要?可是哀家若是为了这件事就要置阿芫于死地,那不是太泯灭人性了吗?再怎么说,阿芫在哀家面前一向孝顺,最要紧的是,当时阿芫还怀有身孕!”说着,太后眼眸中涌出了浑浊的泪意,“别人不知道,可皇上总该知道,子嗣是哀家心底最深的痛,就算是为了阿芫腹内的孩子,哀家也不会在她怀有身孕时动手啊!”

说着,眼泪已经慢慢流落下来,太后取出手帕,慢慢擦拭着,神情哀伤动人。

皇帝慢慢地又啜了口茶,眼神难测。

见她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皇帝居然还不说话,太后心中越发忐忑起来。自从做了皇帝,他就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心思也越来越难以猜度,连她也不敢说能全然猜透,这种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滋味实在难受,但眼下的情形,除了继续说下去,别无选择。

“阿芫染上天花时,皇上您不在京城,压根就不知道详情,到底是谁在皇上耳边嚼了舌根,竟然让皇上怀疑起哀家来?”太后掩面道,“皇上,再怎么说,哀家和你这么多年的母子,你居然这样疑心哀家,真是让哀家太伤心了!从前哀家担心皇帝伤心,从来不在皇上跟前提阿芫染上天花的详情,早知道皇上这样疑心哀家,应该早些说清楚才是!当初京城出了天花——”

“太后!”皇帝终于开口:“你知道感染天花而死的人有痛苦吗?”

“啊?”话语突然被打断,说的又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太后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朕知道。”皇帝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太后,眼眸中有着从来没有过的寒冷和锐利,“染了天花的人,不断地发烧,神智昏迷间好似在烈火上烤一样,浑身长满了疱疹,钻心地痒,却又不能碰;然后疱疹中会流出脓浆,会将被褥全部弄湿掉,一天换好几次被褥都不够;一批疱疹发完了,还会再有新的疱疹长出来……染病的每一天都如同置身地狱,可是,却要熬过一个月才有可能康复……”

皇帝慢慢地说着,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木讷。

但听在太后耳里,她却分明能听出这平静的话语背后所隐含的愤怒、仇恨、冰冷以及杀意……太后勉强笑道:“皇上别听说得吓人,你又没有得过天花,又没见过,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