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 / 2)

他话音刚落,又是狠狠一鞭子冲着景映桐挥了下来,景映桐的衣裳绽开一道又一道裂痕,模糊的血肉从破开的衣裳里露出来,身上的月素白衣衫已经被血重重染透了。她痛得在地上蜷缩抽搐着,信王毫不留情的一鞭子跟着一鞭子落下来,她甚至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角落里蜷缩成皱巴巴的一团,任那鞭子在自己身上抽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口。

“信王,我也被慕琮休了啊,其实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可怜人”

信王手下的动作一顿,继而神情又重新暴虐起来:“闭嘴,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景映桐痛得几乎要失去知觉了,她觉得根本就不用毒酒,她很快就会死在信王的鞭子底下,为什么会这样呢万一慕琮真的回来见到她,她的尸首却是这样一副衣衫不整满身皮开肉绽的样子多丢脸啊

她觉得越来越冷,甚至连嘴角的苦笑都挂不住了,她眼皮一阖,终于在那锥心彻骨的疼痛下疼昏了过去。

信王瞧见景映桐昏迷过去眼底更红,他又高高扬起手:“贱人,你快给本王醒过来,我要你亲眼瞧着,践踏别人的心意是什么下场!”

可他这一鞭子却能落下去。

一只手猛地攥住了他的鞭子尾,他抬头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紧紧握着鞭子尾,眼睛赤红地看着地上一团血红已经昏过去的女子,他的眸子在瞧见她现在的样子之后就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安远尘?”信王不可置信地看向来人,随即想起了什么嘲讽出声道,“你也和这个贱人有苟且是不是,怎么,她今日就要死了,本王倒可以开开恩让她死前再跟你**一番,反正这美丽的身子,不用白不用。”

“你住嘴!”

安昶的眸子已然是一片看不到底的赤红,他手下一用力信王的鞭子就应声崩断,信王边往后退边警惕地看向四周:“安远尘,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可知擅闯死囚牢是什么罪名?”

却有一双纤细的手悄无声息地自信王背后爬了上来,信王身子一抖,那纤纤素手却带着一股诡异的香气朝他脸上一拂,而后一个媚人的女子嗓音紧跟着响起。

“睡吧,睡吧,你这个暴躁的孩子。”

信王在那香气中渐渐阖上眼,他的身子也越来越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那双手立马分毫不留情地松开了他,任他瘦鸡一般的身子重重摔倒在破旧的草席子上。

梅玲珑放倒信王之后朝前跨了一步,只见面前的安昶已经将伤痕累累的重伤女子抱进了怀里,她除了脸之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衣裳也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露出里面渗着血的肌肤。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脸贴在自己脸上,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重重裹起,安昶曾经在师门学过一些粗浅的把脉功夫,忙给她看过了才知她只是疼得昏了过去,他此时那颗吊在嗓子眼的心,才终于落了下去。

但看着她浑身的伤痕他又剧烈地心痛起来,他甚至不敢用力拥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疼了她。安昶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茫然无措过,像此般这样,不知如何对待满经折辱浑身是伤的她。

梅玲珑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个阴怖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这人也叫你们看过了,现在该走了吧。哎你们怎么把信王殿下给放倒了,这不存心给我找麻烦呢吗?”

“什么麻烦能难得倒裴大人啊,”梅玲珑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多谢裴大人对我们的宽容,只是这信王滥用私刑,你居然也不管管。”

“刚才信王殿下也说了,这女人都要死了,别说滥用私刑了,”裴炎嘴角弯起几抹戏挑,“你们该感谢今儿个来的是喜欢男人的信王,不然这等子被定了死罪的有姿色的女人,若来的是旁人,她的命运恐怕就更惨了,我想这个没人比梅姑娘更清楚了吧。”

梅玲珑神色如常,手指却紧紧揪住了自己的衣角,她忽然想起那日也是在昏黑的大牢里,她的手脚都被粗大的锁链紧紧锁住,身体可耻地被张成一朵尽其姿态盛放着的花,他一点点侵蚀着摧毁了她,亲手将她推进再也万劫不复的深渊。

裴炎唇角一斜,显然也是忆起了那时的事情,他突然朝梅玲珑走近了一步,手指暧昧地掐住了女子纤细的脖颈:“梅姑娘想到什么了,其实梅姑娘的滋味这是说不出的好,即使我过了这么些年,也还是没忘呢”

梅玲珑突然转身一巴掌朝裴炎脸上扇了上去,裴炎眼明手快地擒住了她的手腕,扯过来放在手里来回把玩着:“怎么还怒起来了呢,这有什么不能提的,我们好歹曾经也在一起了这么久,梅姑娘也莫要忘了呀”

“你还有脸跟我提曾经,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卑鄙小人,你接触我就是为了”梅玲珑颤抖着说不下去了,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安昶,“小公爷,王妃她怎么样了?”

裴炎也不再说话,随着梅玲珑的目光看向安昶,眼里流过细细的把玩和戏赏:“小公爷,圣上吩咐过了,时辰一到就得送景氏上路,你救不了她的。”

“其实像小公爷这种感觉打小就有身份有地位的世家公子哥,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裴炎瞧着安昶的神情,语气里渐渐地溢出了几丝冷意,“这是小公爷年少时喜欢的第一个女人,也许日后想起来确实遗憾,但总归是会忘了的。少年儿郎总是图一时的新鲜,等你见识过这世间的姹紫嫣红以后,就自然而然地会把这一抹颜色从记忆中抹去的。”

安昶却像是没听见裴炎的话一般,抱着景映桐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年轻男子俊逸的眉眼在地牢的阴昏中,被投出了片片狭长的阴影,他谁也没看,像是在跟自己,又像是在跟怀中的女子说。

“我来带你走。”... ,,

第51章 两处愁(一)

这下连裴炎脸上都挂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拦住安昶面前:“小公爷这是做什么, 小公爷刚回京师, 想必还不清楚这京师的规矩, 若你真带着她出了今日的这牢门, 就是违抗圣意,不但会累罪你们国公府, 还是公然与全天下为敌。”

“我知道,”安昶抱紧怀里的女子, 冷冷地抬眼看向裴炎,“只是裴大人就莫要在这里假惺惺的了, 你我素来就没交情,今日你带我来看她,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么, 今日我如你所愿带她走, 不正是遂了你的意么?”

裴炎微微眯起眼睛:“小公爷这是何意?”

“我是不喜应酬往来人情世故,可我也不是傻子,如今你冒着被圣上责罚的风险也带我来见她, 分明就是想我忍不住带走她。虽然表面上靖国公府和你一起支持太子,可在你眼里靖国公府早就成了成了你的眼中钉和拦脚石, 裴炎,虽然我不知你到底怎么想的, 可我也知道你今日是故意设计我。”安昶低下头, 轻轻摸了两下怀中女子的脸, “裴炎, 让开吧,我知道你定已想好了全身而退之法,待我走了,不论你将脏水怎么泼到我头上,我都无法辩驳了。”

“小公爷,”这回开口的却是梅玲珑,她看向安昶的眼神里既有赞赏,也有一种对过去的淡淡追忆,“我和景姑娘是好友,我自然也希望你能带走她,因为现在满京城上下,能平安带走她的估计只有你了。但是正是因为了解她,我才更要替她问你一句,你真的想好了么?也许她根本就不想你为了她这么做,因为你这一走,是背叛了圣上,背叛了国公府,也背叛了你身为世子爷的身份。小公爷,不是什么都有着回头路的,而且景姑娘现在心里也没有你,若是没有回报,还让自己一生都沦为朝廷穷追猛打的逃犯,你也愿意吗?”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这一走我违抗了君恩,违背了父母的生养之恩,甚至连坦坦荡荡活在这世上的资格都没有了。”安昶垂下眼,让人瞧不清楚他的神情,“可是没了我,圣上还会找一个新的指挥同知,没了我国公府虽会受到责罚,可依旧会平安无事但她现在没了我,就会死啊梅姑娘,我不能叫她死,我做不到”

梅玲珑张了张口,想继续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她看着眼前年轻男子的肩头剧烈颤抖了起来,可仅仅一瞬他又重新恢复了平静,等再抬起眼时他眼里已是一片清明和坚定。

“梅姑娘,她的伤势不能再等了,请替我给父母带句话,就说孩儿不孝!让他们失望了!”

说罢安昶谁也没看,抱着景映桐直接撞出了牢门,裴炎闲闲地站在那里也没再阻拦,安昶这一路上走的似乎很平静,没有一丝打闹拦阻声传来。

梅玲珑看向裴炎,脸上扬起了嘲讽的笑容:“裴炎,你果然就是故意的,你这辈子除了想方设法地陷害别人,还会干什么呢?”

“还会干你啊。”裴炎忽地凑近她,表情温雅却说着最为下流无耻的话,“梅姑娘,我是真的很想你,从此长夜漫漫,我却再也觅不得你这样的良人了。”

梅玲珑却神色如常,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嘴里的下流话:“你将他们放走,还未曾叫人阻拦,若是圣上追究起来,你必也难逃干系。”

“不是的,”裴炎斜了斜嘴角,“今日这里的人不是我支开的,是信王,他要对景氏施暴,自然不能叫其他人知晓,没想到这倒帮了安远尘的忙。外面倒是有人会阻拦于安远尘,但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见了国公府的小公爷自然也不敢大肆搜查,只要安远尘够机灵,将佳人顺顺利利地带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而等我得到消息赶来这里,安远尘早就已经带着人犯跑远了,所以说,这整件事情,又能干着我什么事呢?整件事都是因为信王过于托大,而且信王方才根本就没见着我露面,任谁也怀疑不到我头上吧。”

梅玲珑听着裴炎仿佛运筹帷幄的语气心头发恨,她冷冷地看向裴炎满是嘲讽地说:“可若是我想坏裴大人的好事呢,若是我,向旁人检举裴大人玩忽职守,陷害皇室呢?”

“言儿,”裴炎的表情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他眼睫淡淡扫向梅玲珑,语气中像安慰不听话的恋人般温柔耐心,“你觉得谁会相信一个做过妓子的女人所说之言呢?”

“是啊,”梅玲珑也跟着吃吃笑了起来,“别人的珍贵情意,永远被你毫不知耻地利用,你这种小人,是没有心肝的。你永远都不懂真心,也永远不配拥有真心。”

“对,像我这种生活在泥淖里的人,怎么配去了解那些高贵明亮的东西呢。若是你父亲当初没有害过我们一家,说不定我现在也不知阴谋狡诈为何物,”裴炎转脸看向梅玲珑,眼中透出深不见底的阴光,“我今生一切的开端,都是为了复仇,这是你们家该还的。”

“我知道的,”梅玲珑表情略带惋惜地抬起手,慢慢覆住了裴炎俊厉的侧脸,“只是阿炎,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那我能不能求求你。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真挚明净的情意了,你能不能,为了我放他们这一回?”

裴炎方才还冷硬阴厉的眼神突地软了下来,他迟疑了好大一会,才缓缓抬起手,慢慢覆住了梅玲珑抚摸自己脸侧的手。

延和二十四年,燕王因谋害圣上被费去封号,贬为庶人,伙同他一起参与此事的还有太子太师,永安侯爷景旭。永安侯府当日就被抄家封府,男丁全部斩首示众,女子全流入教坊为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