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废园隔壁园子的假山顶。
傅宝筝正坐在一块高高的大石块上, 一眼不眨地紧盯隔壁废井发生的一切。
方才在另外一座假山上,四表哥告诉她,傅宝嫣有古怪, 怕是要搞事。
傅宝筝猛地就想起了上一世, 娘亲好心带柳珍珠去别家参加赏花宴, 有心要将柳珍珠介绍给贵族圈的贵妇们,若有合心意的男子, 娘亲是想撮合给柳珍珠安排亲事的。
结果,竟在别人花宴上发生了那样不堪的一幕来。
上一世的傅宝筝还未出阁,当时并不太懂爹爹经历了什么,可嫁人过后死去,这一世的傅宝筝再回忆上一世的事, 却是有几分明白了——当年, 也是有人骗爹爹说有小男娃调皮掉下了废井,爹爹不疑有他, 真下井去救了。
然后就悲剧了。
待众人围观在废井外,护卫挂了绳索下到井底,只见爹爹大腿失血不止人昏迷了过去。待护卫将昏迷过去的爹爹救上井口外时,阳光下看清楚了爹爹的衣裳不太齐整,胸膛敞露一片在外。
救上来的柳珍珠更是衣裳不整,裤子都落在了井底, 颤抖着身子用大长裙使劲裹住露在外的玉白脚丫和小腿。
两人形容如此,而围观的人压根不去深究,就一片倒地认定爹爹与柳珍珠有了苟且, 从此爹爹对外形象一落千丈,而柳老太太更是要死要活地一日日搂着柳珍珠泪流满面。
柳珍珠倒是会扮可怜,一次次跪倒在娘亲房门前,指天发誓道:
“郡主,国公爷他是冤枉的……事实真相应该是,有人打昏了我丢进废井里,国公爷下去救我,结果歹人使坏,居然事先在井底撒了迷.药。”
“国公爷真的没有碰我,当时他发觉不对劲,就用我头上的簪子划破了大腿,放血清醒……可是没想到,国公爷失血过多,昏死了过去……”
“真的,都不干国公爷的事,我和国公爷衣裳不整……应该是国公爷昏死过去后,我被迷.药弄得失去了神智,胡乱撕扯了两人衣裳……”
“郡主,真的都是我的错,是我一个人的错,求您别冤枉了国公爷,不要跟国公爷生气……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中途离席,被歹人算计了去……”
“我落发做姑子去……”
那会子,柳珍珠始终扮演着纯情的小白兔,是个可怜又无助的小姑娘,次日就离家出走真去了尼姑庵里落发出家,脑袋剃的光溜溜的。
没两日,这事儿就传遍了京城每个角落,一堆人数落傅国公府仗着权势欺负人家一个没爹爹撑腰的小姑娘,毁了人名节,还不肯纳进门,欺人太盛。
再之后,柳老太太得知柳珍珠当了尼姑后,一头撞在门框上寻死觅活的。没法子,在老太太的数落下,在柳老太太一次次的以死相逼下,傅远山带着腿伤,亲自去尼姑庵将柳珍珠接回府里,从此住进了大房。
虽然,爹爹从未踏足过柳珍珠房里,可也一次次被娘亲挤兑,被娘亲连人带枕头一块赶出房门。
那之后,娘亲再没对爹爹温柔过,夫妻俩不是争就是吵。
爹爹大声告诉娘亲,柳珍珠也是无辜的,也是受害者,他这辈子不会碰她,但是一定会给柳珍珠该有的锦衣玉食。若将来柳珍珠想通了,愿意嫁给别人,他会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可是这话,娘亲会信?
半年后,爹爹就去了战场,带着夫妻间的争吵不休,带着一腔的郁闷,爹爹带兵出征了。
爹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去了战场后,柳珍珠是如何一次次挑衅娘亲的,故意装扮成柳珍贞的样子一次次来给娘亲晨昏定省,刺激娘亲。后来柳珍珠还给爹爹写家书,家书被娘亲截了,你道里头写了啥?
“远山哥哥,你说你喜欢看我画狐狸媚,喜欢看我穿大红遍地金的大长裙,珠儿今日就是装扮成这样,握笔给你写家书呢……”
“远山哥哥,昨儿我问我娘亲,为何你这般喜欢看狐狸媚和大红遍地金的大长裙,我娘给我说了一个故事……远山哥哥,那个故事是真的吗?你和大姐姐的爱情真的好凄美,珠儿听了心底好难过……”
“远山哥哥,昨儿我又梦见大姐姐了,她画着你最爱的妆容在跳霓裳舞,我娘告述我,那支舞是你和大姐姐在西北草原上一块编出来的……”
“远山哥哥,关于圆房的事,珠儿知道你心头顾忌郡主……没事的,珠儿愿意等……”
那一封封被截获的家书,看得娘亲心头越发恨了,有一次直接寄了和离书去西北,而爹爹接到和离书没几日,情绪太过悲恸,死在了敌人算计下,头颅被挂在长.枪上羞辱数日。
爹爹死后,娘亲也彻底崩溃了,心情抑郁不吃不喝,很快也跟着爹爹去了。娘亲死前对爹爹又爱又恨,爱恨交织,到底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怕是死前的娘亲自己没有明白过来,娘亲最后一句遗言是“死不同穴”。
是的,娘亲因为爱,追着爹爹死了,却因为恨,死不同穴。
傅宝筝回忆上一世的一幕幕时,心头一阵唏嘘。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坐在山头回忆上一世时,傅宝筝的身子居然像阿飘似的,闯入了上一世的娘亲世界里,偷看到了娘亲截获的一封封家书。
“难怪,上一世的娘亲那般不肯原谅爹爹,竟是因为柳珍珠的那一封封家书。”傅宝筝的小手捏紧了裙子,“娘亲真正介意的并不是柳珍珠,而是介意爹爹和柳珍贞曾经的那段过往吧?介意爹爹心底惦念柳珍贞,从而特意照拂柳珍珠?”
傅宝筝也不由得想,若是上一世换个姑娘落发进尼姑庵,爹爹会不会硬起心肠任由她去,绝不接回傅国公府?
不知怎的,傅宝筝想起四表哥给她看的那两幅柳珍贞的画像,冥冥之中觉得,爹爹不会是真与柳珍贞之间有很深的羁绊,从而多多少少在照拂柳珍珠吧?
真是如此,就过分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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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宝筝正紧锁眉头胡思乱想时,忽的废井那头再次热闹了起来,她放眼望去,只见爹爹指挥护卫将掉落废井里的柳老太太给抬了上来,好似浑身是血。
看到血衣一片,傅宝筝忽的一阵反胃,隔了这般远都仿佛闻到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
“不对啊,好端端的,柳老太太怎么会昏厥过去,坠落井底呢?”傅宝筝蹙眉道,“柳老太太可不是个多爱女儿的人,还能看了眼井底,就刺激得昏死过去了?”
怎么想,怎么不对。
傅宝筝回头一看,不远处李潇洒正仰躺在大石块上睡大觉,她忍不住小声问道:
“李公子,你们是不是对柳老太太做了什么呀?”
譬如,忽的一根银针飞过去,弄昏了柳老太太。
李潇洒正闭目养神呢,忽的听到傅宝筝清脆的询问声,只觉得她声音好听极了,忙扭过头去看她,好乖乖,她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个仙女似的,真真是看一眼都能让人心情贼好。
绝哥挑女人的眼光,果真是极好的。
“李公子,你们是不是对柳老太太做了什么呀?”傅宝筝见他傻乎乎地躺在那,不回话,还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