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淑兰拿着这信,在参加秋交会的时候,顺便到深圳那边给自己买了套房子,户口自然也迁进去了。
只是她的粮油关系虽然转过去,人却依旧住在王家村。也依旧当着她的厂长,除了到年底她只分钱,不分粮食之外。所以大家伙也都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1979年,国家终于成立了试办经济特区。
钱淑兰也正式从厂长的位子上退下来,准备到深圳定居。
关于这事,家里不是没有人劝过她,可见她铁了心的非要折腾,几个儿子儿媳就商量着,每家出一个人陪她。
钱淑兰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得了,我现在还能动,不用你们陪我。等我觉得累了,肯定会给你们发电报的。”
四兄弟都有些不放心,王守仁急得满嘴起燎泡,“娘,这哪能一样,您现在已经七十三岁了。没人在边上看着,我们哪能放心?”
钱淑兰摆了摆手,“我知道我已经七十三了,不用你来提醒我。”
王守礼揉了揉眉心,真的很心塞,“娘,要不就让雪梅陪您去深圳住几年吧,有她陪您,我也能放心。”
这家里除了二嫂也就他媳妇没工作了,总不能真的让老娘一个人到深圳吧。那他也太不孝了。
钱淑兰摆摆手,“不用不用!她走了,那厂子咋办?还不把你大舅一个人累死。”
四兄弟不说话了。得了,谁也说服不了谁,事情就僵持在这里了。
钱淑兰站起来,在四人脸上扫了一圈,“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我肯定是要走的,谁也拦不住我。”
四兄弟被他娘弄得都没脾气了,纷纷回房想对策。
大房这边,几个孩子还不知道这事。王守仁和孙大琴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有这个不服老的娘真是让人头疼。
这两人都舍不得娘离开,王守仁狠狠心一咬牙,“不如我把工作辞了,陪娘去深圳。”
王守仁现在一个月有九十块钱的工资,孙大琴一听他要辞职,忙道,“还不如我辞呢,我的工资比你少多了。”
王守仁从炕上翻身坐起来,诧异地看向她,“你乐意?”
孙大琴翻了个白眼,“我有啥不乐意的。听说深圳那边在搞发展,咱娘去那边肯定不只是养老那么简单。我去了还能帮帮她。”跟婆婆在一起多有意思啊。虽然婆婆老喜欢怼她,可一想到以后都没人怼她了,她心里反而空捞捞的,特别不是滋味。
王守仁一想也是。
同样的情况在老三房里也是如此。
王守义是直接命令式,跟李春花道,“你跟娘去深圳吧。反正柱子也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
李春花抹抹眼泪,“就不能劝咱娘留下来嘛。一大把年纪去深圳干啥呀。”
李春花真觉得婆婆是在瞎折腾。在这边过了几十年,突然要去深圳。理由也不给一个,就让他们猜!她要是能猜得出来,那天天被骂傻子的人还是她吗?
王守义瞪了她一眼,“你哪那么多废话,咱娘决定的事肯定是有道理的,你那脑子想不通就别想,只服从就好了。”
被骂了一通的李春花也不生气,只重重叹了口气。
相比三房,老四房里要温馨许多。
王守礼和周雪梅一个坐在炕上,一个坐在椅子上。
“我瞅着咱娘似乎早有所打算。”王守礼想起之前他娘让他多多攒门路,就有点奇怪。总觉得他娘似乎是在暗示他什么。
周雪梅揉了揉眉心,“我看不如就我跟着去吧。你还有工作,两个儿子都还上学。兴许咱娘就是要到深圳过上几年,很快就能回来。到时候,儿子也毕业了。咱们一家又能聚在一起了。”
王守礼却想得要多一些,“咱娘是啥性子,你还不了解。她是闲得住的人嘛。明明年纪这么大,之前还一直当着厂长。干得还风风火火,几乎没出过一点差子。你觉得她要去深圳,真不是为了多挣俩钱吗?”
“你是说咱娘没钱了?”周雪梅有点不可思议,这些年,王家村生产队的养鸡厂和食品厂有多赚,她就算在县城,还是知道一些的。
婆婆工分是最多的,照理说分得也是最多的,怎么可能没钱呢。
“谁会嫌钱少啊?”王守礼也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不靠谱,可又觉得现在这个才最靠谱。
周雪梅突然灵光一闪,“你这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王守礼眼巴巴地盯着他媳妇瞧。
周雪梅咽了口唾沫,“咱娘教我东西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听她说,如果这是我的厂子就好了。你说她会不会是想开了属于自己的厂子呀?”
王守礼张了张嘴,似乎还真有可能啊。
他猛地一拍巴掌,“咱娘不会是为了多给咱们留点钱,才去深圳闯荡吧?”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是对的。心里愧疚不已,娘都是为了他们才会这么折腾的。
“那咱们是不是该出点钱啊?”周雪梅心里也不是滋味,实在是婆婆对他们太好了,对她父母也有恩,既然婆婆要去深圳打拼,她出点钱也是应该的。
王守礼心里有甜有暖,当即就拍板应了,“行!咱们攒了多少钱啊?让咱娘多拿点钱去,省得她办厂连钱也不够。”
周雪梅立刻开钱匣子数钱。
老五房里。姜玉瑛看着女儿睡得正香。
王守智搂着姜玉瑛坐到炕边,看着女儿。
“要不咱陪娘一起去深圳吧?”王守智突然开口。
姜玉瑛笑笑,“你也猜到咱娘的打算了?”
王守智揉了揉眉心,“哎!咱娘这性子,我要是猜不透不就跟傻子没什么区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