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顺友乍然看到钱淑兰,还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她,之前她一直嫌弃他,强烈反对他和丹娜在一起,恨不得他离得远远的,可现在她又这么训他,可他却从话音中听出她的关心。
不知怎么地,他眼圈竟红了,之前他被爹娘过继给三叔。三叔常年上战场,三婶根本就不管他。
不仅如此,她还故意苛待他。他三岁就要洗衣扫地,打扫卫生。再大一点,他就要买菜做饭,给三婶打扇捶背。他就像是三婶家的小奴隶。
他不是没有求过三叔。可三叔对三婶心有愧疚,因为三叔身体有问题,才生不了孩子。所以对他的遭遇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能继续忍耐。
后来,三叔死了,他有了一份工作,三婶也改嫁了,他就想到了他的亲生父母。
这么些年,他一直以为是三叔三婶有意躲避他们,才不让他跟他们接触。所以当他爹娘想要认回他的时候,他果断的回到这个家。
可没想到,他一直期待的父爱母爱居然是这么让人可笑。
他生来就是别人的奴隶,就是为别人服务的,就是为别人牺牲的。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想法,从来没有人真心关心过他,喜欢过他。
直到他遇上王丹娜,他喜欢王丹娜看他时亮晶晶的眼神,可她娘却分外看不上他,说丹娜如果嫁给他,一定会吃苦,因为他有一个难缠的娘。
他被逼着跟丹娜分开。
后来他娘又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姑娘,可这些姑娘,他一眼就能看穿她们的本质,他不喜欢。
前段时间,镇上的粮店已经发不了供应粮,乡下更是如此一点粮食也没有。
家里人全都饿得饥一顿饱一顿。他更是饿晕在工作岗位上。
要不是有同事们的捐助,说不定他早就死了。
有一天,他工作提前结束,比往常早回到家里,却发现家里的木门被人反锁着,他心里有种很荒谬的猜测。
于是他踩着墙根的石头爬进了院子。他应该感激他们家穷,如果他们家是城里那种砖墙,他根本爬不上去。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灶房门口,透过门缝,他看见他的亲人们正在分吃红薯。
明明早上他走的时候,他娘还跟他说家里没有粮食了,让他想想办法弄些回来。
他连粥也没吃,喝一口凉水就走了。那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他趴在门外听。
他大哥洪顺康问,“娘,这红薯是哪里来的?”
他娘邱秀花说:“从王家村买来的,他们村有多余的红薯,五毛钱一斤。”
“五毛钱一斤?价格好贵啊!”
邱秀花:“所以我就买了二十斤。”
“吃完了怎么办?咱家的钱还够吗?”
“够啥够!咱们还要盖房子呢。都花完了,啥时候才能盖起红砖瓦房?”
“那你说咋办?”
这是他爹的声音,“我看不如就让那傻子把工作给卖了,换成钱去买红薯吧。”
洪顺友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他脸色铁青,握着拳头一脚踹开了灶房的木门。那木门腐朽得太厉害,直接被他踹个稀巴烂。这声响把众人吓了一跳。
看到了他们惊愕至极的眼神。洪顺友抄起桌上的坛坛罐罐就开始砸,连那红薯也踩在脚底下成了烂泥。
“你发什么疯!”他娘一巴掌打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他被打了个正着。他赤红着双眼,怒瞪着她,“你说我是谁的儿子?我不可能是你们的儿子。说!”
他太愤怒了,以致于他只想报复他们,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掐着她的脖子,邱秀花直翻白眼,气恼地用手捶打他的手。
可他却加重了力气。
洪世昌怕他真的要掐死邱秀花,忙道,“你别乱来!我说我说!”
洪顺康想趁他不备扑过来敲他的后脑勺,被他一脚踹在心窝上。
洪世昌吓得半死,这才道,“你是我们捡的。就在后山那边。当初我们家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我趁夜去埋,谁知道刚好碰到了你。”
洪顺友松开了手,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赶紧把我的户口转出来!”
见他手上力道松了,洪世昌立刻趁机把邱秀花拉到身后,瞪着他,“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洪顺友气得踹桌子,“你说什么!”
洪世昌挺了挺胸脯,“当初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被后山的狼叼走了。你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你想得倒美!”
说着,一家四口人全围了上来,冲着洪顺友拳打脚踢。
邱秀花恢复了精神,就想报刚才的仇,不停地捶打他,“当初你要不是吃了我的奶水,你能活到今天吗?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你三叔三婶对你那么好,也不见你对他们感激一丁点。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怕你去外面传,我们养了你,你就得还恩。更何况你的户口还落在我们家。除非你把工作给留下。要不然甭想走。”
洪顺友捂着脑袋,冲她大吼,“我就是死,也不可能把工作卖了!”
邱秀花撇嘴,“你死了正好,到时候我就能光明正大把你的工作给卖了。”
洪顺友气得一拳头打了过来。
他的力道是很大,可这一家四口人平时都是干惯农活的,四个打一个,还不是轻巧的。
洪顺友便扯着嗓子冲着满院子嚷嚷,可洪世昌却对过来围观的人说,“他发了癔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