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户人家的门非常矮。人要进去,还得低着头。
大婶站在门边,弯着腰,探头朝里喊了一声,“三太,在家吗?有人要换猎物。”
看来,附近经常有人过来换猎物,所以这大婶才没有细问她的来历。
钱淑兰等在门外,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
大婶才招呼她一起进去。
进去之后,钱淑兰发觉还不如到外面呢,至少亮堂些。
这屋里的光线实在太暗了。
大婶似乎也察觉到,忙喊,“三太,咱们到外面谈吧,这婶子是过来换野物的,你这屋里这么黑,也看不清。”
三太‘嗯’了一声,朝右边喊了一声,“爹,我出去一下。”
钱淑兰这会儿已经适应了屋里黑暗,她朝着男人喊的方向看去。
只见东面窗户下摆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个花白老人,他似乎是腿脚不便,声音里带着点重重的鼻音,又透着股苍老与无力,“好”
怪不得这家这么穷呢。
无论哪个年代,病都能拖垮一个家。
钱淑兰神色恢复,正要跟在大婶后面出去,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一个约莫三岁大的孩子正蹲在桌边,他应该刚从桌底下钻出来。
小男孩黑白分明的大眼对上钱淑兰有些发怒的眼神,微微瑟缩了下。
钱淑兰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只是个孩子,她跟他生什么气,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
钱淑兰立刻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小声道,“下次小心点。”
见她脸上带着笑,小男孩才微微放松了警惕。
钱淑兰朝他手心里塞了一颗糖之后,就出了房间。
小男孩看着手心里的糖,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到了屋外,钱淑兰发现居然多了一个人。
这人似乎是这家的女主人,跟在那个中年男人旁边。
中年男人刚从灶房那边拎出几样猎物。
有一只野兔很胖,两只野鸡却很瘦,还有个百十来斤的大狍子。
男人探头去看钱淑兰,“婶子,你要哪样?”
钱淑兰蹲下身子,拨了拨地上的猎物,血还是新鲜的,应该是今天才打到的。便朝男人道,“什么价格?”
男人微微有些紧张,他搓了搓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轻声说了一句,“七毛一斤。”
钱淑兰眼神微微闪了一下,这是供销社卖的价格。他要是卖去食品站,估计只能有四毛一斤。卖给村民们也只能是这个价格,怪不得不好意思看她呢。
大婶似乎也惊了一下,随后就有些尴尬,这人还是她带来的,可三太居然坑人家。
钱淑兰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当一回冤大头。
她有钱,这人家又很穷,她帮上一回,下次来,肯定还会被宰,这样似乎不好吧。
她的犹豫显然让大家发觉到了,都不是傻子。这老太太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常年跟柴米油盐打交道,能不知道外面的价格吗?
男人身边穿着灰白衣裳的女人朝钱淑兰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家里老人需要钱看病,婶子,我们也是没法子。”
钱淑兰自然能猜到。
男人听到婆娘的话,脸色涨得通红,他抬起头有些尴尬地朝钱淑兰道,“婶子,您要是要就四毛钱一斤吧。”
钱淑兰点了点头,朝男人点了下头,“称重吧,我都要了。”
没有心理负担的男人立刻站起来,动作很麻利,从屋子里拿出一个勾称,勾着三个猎物的绳子称了起来。
“一共是一百三十二斤。”他飞快算了下,“一共五十二块八毛钱”
钱淑兰把背上的竹篓松下来,把猎物往竹篓里放,然后掏钱。
男人接过她递过来的钱,数了数,居然多了五十,他微微有些惊讶,红着脸提醒道,“婶子,钱多了。”
钱淑兰却面无表情地把钱塞给他,“这五十就算我借你的。我就住在王家村,王守仁家,你有猎物的话可以送到我家。”
男人捏着手里的钱微微有些颤抖。站在他旁边的女人一个劲儿地朝她弯腰鞠躬,“婶子,真是多谢你了。”
大婶也笑着奉承两句,“婶子可真是个善心人。”对于三太这个孝子,村里人也都有好感,几乎每家都借钱给他了,可三太爹的病实在是太严重了,拖了五六年,钱越花越多,病却越来越严重。
听说,前几天还送到县医院了,医生说,就这半年了。
三太这家里一贫如洗,要准备后事,就得花钱。
棺材,寿衣这些都是一笔不少的开支。
可偏偏,他们家一分也没有,哎,都是穷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