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重头戏,但这也就是一台骨科手术。虽然患者年轻,一只脚对他的影响很大。但吻合血管的难度比不上神经外科的烟雾病。所以,陈文强只在血管断端两侧各缝一针,用来做牵引指示后,就全权交给李敏去做吻合了。
5-0的丝线在李敏的持针器牵引下,一针接一针地全层穿过了血管壁,打结、剪线,俩人配合默契,就在老吴尚未看够的时候,胫后动脉完成了吻合。
“松止血带!”陈文强喊了一声。李敏则闭目休息眼睛。
赵主任站在陈文强的后面,笑呵呵地说:“小李啊,你都不看看哪里需要补针吗?”
“不用。”李敏简短地回答。“我不会漏针的。”针对自己的缝合技术,她有自信。
站在李敏身后的老吴就说:“这血管缝得是不错。但老陈,你的胆子也太肥了吧,动脉吻合你敢交出去,交给小年轻的去做,你省院就是没人了,你打个报告去医大要啊!你也不怕撕了血管、做哧了手术的。”
陈文强两眼紧紧盯在刚刚吻合好的血管上。他看着动脉血管迅速地充盈起来,观察了一会儿,大声赞道:“好,非常好!没有渗漏的地方。”
他心思一大半在才吻合的血管上,嘴里却不依不饶地说:“老吴,小李是90年从医大毕业的。当年老舒用两个应届的名额,才换到去挑小李这个女生的机会。”
老吴愣了一下,他探身侧头想看李敏的脸。但用帽子、眼镜、口罩捂得严实的李敏,他能看到的只有裸露外面的两耳朵,嗯,还有眼镜片下紧闭双眼、不停转动的眼球。
“行啦。扎上止血带吧。”陈文强下令。
“给我湿纱布。干纱布垫、肝素钠准备。”李敏睁开眼,要了纱布清理才放开止血带造成的创面流血痕迹,然后她用干纱布垫包裹了一侧的残端,转动一下杨丽递到手里的注射器,开始冲洗静脉血管。
徐丽在一边轻声教导杨丽:“小杨,你下回这样给李主任东西,”徐丽把一把小弯放到杨丽的手里,“这样,她拿到就可以直接用,不用换方向,也不用做调整。”
徐丽一边教导实习的杨丽,一边盯着手术台,伸手抓过李敏摊在手立的、用过的注射器。
杨丽听话地点点头,开始琢磨怎么递器械,才能达到徐丽的要求。
陈文强让李敏做术者,自己给她当助手协助。但他的嘴巴不饶人地说:“老吴,医大毕业的,在省院两年不到就这样的水平了。你要真能给我要到人,那些毕业后留在附院的学生,你照着这水平的给我要俩。男女不限。得要77年以后考上大学、35岁以下的啊。”
“你想得美!”老吴脱口而出一句。“你还男女不限,还35岁以下的。你做梦呢!附院有这样的人才,会舍得放手给你?不过,小李啊,”老吴换了一个慈祥的语气问:“你怎么没留校呢?”
“没留。”李敏继续修剪血管。然后提醒陈文强检查自己修剪后的血管:“老师,你看看可以不?”
“嗯。可以了。”陈文强的眼睛始终没离开手术区、没离开李敏的动作。“目镜。”他再要目镜,冯姐赶紧给他俩再戴好目镜。
俩人开始吻合静脉血管。
陈文强语带调侃道:“老吴啊,是你说给我要人的。不如小李我要来干嘛!我跟你说大脑后动脉小李都能吻合,怎么到了胫后动脉还不行了呢。你这是不是狗眼看人低啊。”
老吴没搭理陈文强的挑衅,他专注在李敏的动作上如痴如醉。他心里想自己当初要是有这样灵巧、稳定的血管吻合技术,绝对不会舍弃临床去省厅做行政工作。有这技术,一年能挣多少钱啊!
——何必在省厅左右斡旋、上拍马、下逢迎!
在钞票的面前,处级干部算什么啊。
……
三根血管吻合完毕,在检查通血情况的时候,陈文强就让人把手术台升起来。“老向,你们来了。我和小李休息一会儿。”
两组人马来回交替。
老吴站在手术间一直在看手术,直到陈文强和李敏把要做的部分都完成了。突然之间,他福至心灵地想明白了,陈文强的个人技术是不错,但他的水平与医大附院的那些教授们是半斤八两的。他去年底敢那么怼医大附院的同行,那应该是心里有底,知道神经外科的手术有小李跟他做配合,不会把手术做龇了。
所以他才敢领先医大附院去做烟雾病的研究,一步直接跨进国际领先的区域。
老吴见李敏摘下手套要走了,赶紧抢在冯姐前面,去给李敏解手术袍的背后系带。他非常和蔼地地坠李敏说:“小李啊,想不想回医大读研究生啊?医大神经外科的教授都不错的。你挑中谁了,跟我说一声,我准保给你办成。”
李敏脱下手术袍说:“谢谢吴老师。”然后她看着陈文强,等陈文强发话。
陈文强果然不负李敏所望,一边摘手套、一边拖着在他身后、给他解带子的赵主任往这面来。快到了老吴跟前,他大声说:“老吴,小李过了复试了。她是我的学生。”
老吴吃惊地瞪大眼睛,问:“你有招研究生的资格?”
“不然我挂教学医院的牌子干什么啊。我闲得没事儿干啦。”
“走了走了出去了。这还要继续做手术呢。”赵主任把老吴半推半搡地弄出去。
到了手术室的大厅里了,赵主任拍拍勉强控制住震惊表情的老吴肩膀说:“老吴啊,别怪我给你泼冷水。让你下来到省院捞实职的那人,是想要你腾出来的、屁股下面的那个位置好安排别人呢。不信你就等一年,看是谁被提拔上去、塞到你们部门里了。你要想解恨,就坚持不挪窝,让他等五年,怎么样?”
老吴心里哂笑。自己下到省医做院长,自然会倒出来一个处长的位置。但赵主任这挑拨离间的话,还是影响到他的情绪了。
“你别那么看我,我又不是十八岁的大姑娘,脸上没花。”赵主任伸出一个巴掌,在老吴眼巴前比划了一下,说:“五年后你就得二线了,就像今天的费院长的年龄。我知道你在等他的位置呢。可你也别跟我像仇人似的。我要的是舒文臣上去以后、空下来的位置。咱倆井水不犯河水的。你犯不着。”
赵主任知道舒文臣要上去的消息了?嗯,也是。他在干诊当主任,自然他的消息是灵通的。但他这话是真的吗?
要说老吴对赵主任的话半信半疑的,陈文强给他的诛心一枪,却令他心头生寒。
“你先整明白为什么舒文臣能在几年内,就从内科主任当上一把院长了。哼哼,你以为这次按一个舒文臣领导不力,就能绊住舒文臣、你就能换得到费院长那位置了,可你争得过老赵吗?别老舒上不去、老费二线腾出来的位置老赵得了,而你,光屁股耍猴,转圈丢人,到最后给人家卖吃了,还不知道上哪儿要钱的。”
陈文强见老吴一幅被自己说中心事的尴尬模样,拍拍他的肩膀说:“弃暗投明。你帮我把舒文臣拱上去,明年空出来两位置……咱倆那年在唐山,可是合作的不错,是不是?”
他说话的那神情绝对像蛊惑人参加非法集资打前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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